胡藩劉康祖垣護之張興世 胡藩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祖隨,散騎常侍。父仲任,治書侍御史。 藩少孤,居喪以毀稱。太守韓伯見之,〔一〕謂藩叔尚書少廣曰:「卿此姪當以義烈成名。」州府辟召,不就。須二弟冠婚畢,及參郗恢征虜軍事。時殷仲堪為荊州刺史,藩外兄羅企生為仲堪參軍,藩請假還,過江陵省企生。仲堪要藩相見,接待甚厚。藩因說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非將來之計也。」仲堪色不悅。藩退而謂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之禍。若不早規去就,後悔無及。」玄自夏口襲仲堪,藩參玄後軍軍事。仲堪敗,企生果以附從及禍。藩轉參太尉、大將軍、相國軍事。〔二〕 義旗起,玄戰敗將出奔,藩於南掖門捉玄馬控,曰:「今羽林射手猶有八百,皆是義故西人,一旦捨此,欲歸可復得乎?」玄直以馬鞭指天而已,於是奔散相失。追及玄於蕪湖,玄見藩,喜謂張須無曰:「卿州故為多士,今乃復見王叔治。」桑落之戰,藩艦被燒,全鎧入水潛行三十許步,方得登岸。義軍既迫,不復得西,乃還家。高祖素聞藩直言於殷氏,又為玄盡節,召為員外散騎侍郎,參鎮軍軍事。 從征鮮卑,賊屯聚臨朐,藩言於高祖曰:「賊屯軍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斬其旗幟,此韓信所以克趙也。」高祖乃遣檀韶與藩等潛往,既至,即克其城。賊見城陷,一時奔走,還保廣固累月。將拔之夜,佐史並集,忽有鳥大如鵝,蒼黑色,飛入高祖帳裏,眾皆駭愕,以為不祥。〔三〕藩起賀曰:「蒼黑者,胡虜之色,胡虜歸我,大吉之祥也。」明旦,攻城,陷之。從討盧循於左里,頻戰有功,封吳平縣五等子,除正員郎。尋轉寧遠將軍、鄱陽太守。 從伐劉毅。毅初當之荊州,表求東道還京辭墓,去都數十里,不過拜闕。高祖出倪塘會之。藩勸於坐殺毅,高祖不從。至是謂藩曰:「昔從卿倪塘之謀,無今舉也。」又從征司馬休之,復為參軍,加建武將軍,領游軍於江津。徐逵之敗沒,高祖怒甚,即日於馬頭岸渡江,而江津岸峭,壁立數丈,休之臨岸置陣,無由可登。高祖呼藩令上,藩有疑色,高祖奮怒,命左右錄來,欲斬之。藩不受命,顧曰:「藩寧前死耳!」以刀頭穿岸,劣容腳指,於是徑上,隨之者稍多。既得登岸,殊死戰,賊不能當,引退。因而乘之,一時奔散。 高祖伐羌,假藩寧朔將軍,參太尉軍事,統別軍。至河東,暴風漂藩重艦渡北岸,〔四〕索虜牽得此艦,取其器物。藩氣厲心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逕往河北。賊騎五六百見藩來,並笑之。藩素善射,登岸射,賊應弦而倒者十許人,賊皆奔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藩及朱超石等追索虜於半城,虜騎數重,藩及超石所領皆割配新軍,不盈五千,率厲力戰,大破之。又與超石等擊姚業於蒲阪,超石失利退還,藩收超石所捨資實,徐行而反,業不敢追。 高祖還彭城,參相國軍事。時盧循餘黨與蘇淫賊大相聚結,〔五〕以為始興相。論平司馬休之及廣固功,封陽山縣男,食邑五百戶。少帝景平元年,坐守東府,開掖門,免官,尋復其職。元嘉四年〔六〕,遷建武將軍、江夏內史。七年,徵為游擊將軍。到彥之北伐,南兗州刺史長沙王義欣進據彭城,藩出戍廣陵,行府州事。轉太子左衛率。十年,卒,時年六十二,諡曰壯侯。 子隆世嗣,官至西陽太守。隆世卒,子乾秀嗣。藩庶子六十人,多不遵法度。藩第十四子遵世,為臧質寧遠參軍,去職還家,與孔熙先同逆謀,太祖以藩功臣,不欲顯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收殺之。二十四年,藩第十六子誕世、第十七子茂世率群從二百餘人攻破郡縣,殺太守桓隆之、令諸葛和之,欲奉庶人義康。值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討平之。誕世兄車騎參軍新興太守景世、景世弟寶世,詣廷尉歸罪,並徙遠州。乾秀奪國。世祖初,徙者並得還。 劉康祖,彭城呂人。世居京口。伯父簡之,有志榦,為高祖所知。高祖將謀興復,收集才力之士,嘗再造簡之,值有賓客。簡之悟其意,謂弟虔之曰:「劉下邳頻再來,必當有意。既不得共語,汝可試往見之。」既至,高祖已克京城,虔之即便投義。簡之聞之,殺耕牛,會聚徒眾,率以赴高祖。簡之歷官至通直常侍,少府,太尉諮議參軍。簡之弟謙之,好學,撰晉紀二十卷,義熙末,為始興相。東海人徐道期流寓廣州,無士行,為僑舊所陵侮。因刺史謝欣死,合率群不逞之徒作亂,攻沒州城,殺士庶素憾者百餘,傾府庫,招集亡命,出攻始興。謙之破走之,進平廣州,誅其黨與,仍行州事。即以為振威將軍、廣州刺史。後為太中大夫。虔之誕節,不營產業,輕財好施。高祖西征司馬休之、魯宗之等,遣參軍檀道濟、朱超石步騎出襄陽,虔之時為江夏相,率府郡兵力出溳城,屯三連,立橋聚糧以待。道濟等積日不至,為宗之子軌所襲,眾寡不敵。參軍孫長庸流涕勸退軍,虔之厲色曰:「我仗順伐罪,理無不克。如其不幸,命也。」戰敗見殺,追贈梁、秦二州刺史,封新康縣男,食邑五百戶。 康祖,虔之子也,襲封,為長沙王義欣鎮軍參軍,轉員外散騎侍郎。便弓馬,膂力絕人,在閭里不治士業,以浮蕩蒱酒為事。每犯法,為郡縣所錄,輒越屋踰牆,莫之能禽。夜入人家,為有司所圍守,康祖突圍而去,並莫敢追。因夜還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門詣府州要職。俄而建康移書錄之,府州執事者並證康祖其夕在京口,遂見無恙。前後屢被糾劾,太祖以勳臣子,每原貸之。為員外郎十年,再坐摴蒱戲免。 轉太子左積弩將軍,隨射聲校尉裴方明西征仇池,與方明同下廷尉,康祖免官。頃之,世祖為豫州刺史,鎮歷陽,以康祖為征虜中兵參軍,既被委任,折節自修。轉太子翊軍校尉。久之,遷南平王鑠安蠻府司馬。 元嘉二十七年春,索虜托拔燾親率大眾攻圍汝南,太祖遣諸軍救援,康祖總統為前驅。軍次新蔡,與虜戰,俱前百餘里,濟融水。虜眾大至,奮擊破之,斬偽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去縣瓠四十里,燾燒營退走。轉左軍將軍。太祖欲大舉北伐,康祖以歲月已晚,請待明年,上以河北義徒並起,若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志,不許。其年秋,蕭斌、王玄謨、沈慶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軍出許、洛。玄謨等敗歸,虜引大眾南度。南平王鑠在壽陽,上慮為所圍,召康祖速反。康祖回軍,未至壽陽數十里,會虜永昌王庫仁真以長安之眾八萬騎,與康祖相及於尉武。康祖凡有八千人,軍副胡盛之欲附山依險,間行取至。康祖怒曰:「吾受命本朝,清蕩河洛。寇今自送,不復遠勞王師,犬羊雖多,實易摧滅。吾兵精器練,去壽陽裁數十里,援軍尋至,亦何患乎。」乃結車營而進。虜四面來攻,大戰一日一夜,殺虜填積。虜分眾為三,且休且戰,以騎負草燒車營。康祖率厲將士,無不一當百,虜死者太半。會矢中頸死,於是大敗,舉營淪覆,為虜所殺盡,自免者裁數十人。虜傳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 胡盛之為虜生禽,托跋燾寵之,常在左右。盛之有勇力,初為長沙王義欣鎮軍參軍督護,討劫譙郡,縣西劫有馬步七十,逃隱深榛,盛之挺身獨進,手斬五十八級。 二十八年,詔曰:「康祖班師尉武,戎律靡忒。對眾以寡,殲殄太半。猛氣雲騰,志申力屈,沒世徇節,良可嘉悼。宜加甄寵,以旌忠烈。可贈益州刺史,諡曰壯男。」傳國至齊受禪,國除。 垣護之字彥宗,略陽桓道人也。祖敞,仕苻氏,為長樂國郎中令。慕容德入青州,以敞為車騎長史。德兄子超襲偽位,伯父遵、父苗復見委任。遵為尚書,苗京兆太守。高祖圍廣固,遵、苗踰城歸降,並以為太尉行參軍。太祖元嘉中,遵為員外散騎常侍,苗屯騎校尉。 護之少倜儻,不拘小節,形狀短陋,而氣榦強果。從高祖征司馬休之,為世子中軍府長史,兼行參軍。永初中,補奉朝請。元嘉初,為殿中將軍。隨到彥之北伐,彥之將回師,護之為書諫曰:「外聞節下欲回師反旆,竊所不同。何者?殘虜畏威,望風奔迸,八載侵地,不戰克復。方當長驅朔漠,窮掃遺醜,況乃自送,無假遠勞。宜使竺靈秀速進滑臺助朱脩之固守,節下大軍進擬河北,則牢、洛遊魂〔七〕,自然奔退。且昔人有連年攻戰,失眾乏糧者,猶張膽爭前,莫肯輕退。況今青州豐穰,濟漕流通,士馬飽逸,威力無損。若空棄滑臺,坐喪成業,豈是朝廷受任之旨。」彥之不納,散敗而歸。太祖聞而善之,以補江夏王義恭征北行參軍、北高平太守。以載禁物繫尚方,久之蒙宥。又補衡陽王義季征北長流參軍,遷宣威將軍、鍾離太守。 隨王玄謨入河,玄謨攻滑臺,護之百舸為前鋒,進據石濟。石濟在滑臺西南百二十里。及虜救至,又馳書勸玄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亦眾。況事殊曩日,豈得計士眾傷疲,願以屠城為急。」不從。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護之聞知,而虜悉已牽玄謨水軍大艚,連以鐵鎖三重斷河,欲以絕護之還路。〔八〕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虜不能禁。唯失一舸,餘舸並全。留戍靡溝城。 還為江夏王義恭驃騎戶曹參軍,戍淮陰。加建武將軍,領濟北太守。率二千人復隨張永攻碻磝,先據委粟津。虜杜道雋與偽尚書伏連來援碻磝,〔九〕護之拒之,賊因引軍東去。蕭思話遣護之迎軍至梁山,偽尚書韓元興率精騎卒至,護之依險拒戰,斬其都軍長史,甲首數十,賊乃退。思話將引還,誑護之云:「沈慶之救軍垂至,可急於濟口立橋。」護之揣知其意,即分遣白丁。思話復令度河戍乞活堡以防追軍。〔一0〕三十年春,太祖崩,還屯歷下。聞世祖入討,率所領馳赴,上嘉之,以為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寧遠將軍、冀州刺史。〔一一〕 孝建元年,南郡王義宣反,兗州刺史徐遺寶,護之妻弟也,遠相連結,與護之書,勸使同逆。護之馳使以聞。遺寶時戍湖陸,護之留子恭祖守歷城,自率步騎襲遺寶。道經鄒山,破其別戍。未至湖陸六十里,遺寶焚城西走。 兗土既定,徵為游擊將軍。隨沈慶之等擊魯爽,加輔國將軍。義宣率大眾至梁山,與王玄謨相持。柳元景率護之及護之弟詢之、柳叔仁、鄭琨等諸軍,出鎮新亭。玄謨見賊強盛,遣司馬管法濟求救甚急。上遣元景等進據南州,護之水軍先發。賊遣將龐法起率眾襲姑孰,適值護之、鄭琨等至,奮擊,大破之,斬獲及投水死略盡。玄謨馳信告元景曰:「西城不守,唯餘東城,眾寡相懸,請退還姑孰,更議進取。」元景不許,將悉眾赴救,護之勸分軍援之。元景然其計,乃以精兵配護之赴梁山。及戰,護之見賊舟艦累沓,〔一二〕謂玄謨曰:「今當以火平之。」即使隊主張談等燒賊艦,風猛水急,賊軍以此奔散。梁山平,護之率軍追討,會朱脩之已平江陵,至尋陽而還。遷督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寧朔將軍、徐州刺史,封益陽縣侯,食邑千戶。 弟詢之,驍敢有氣力,元凶夙聞其名,以副輔國將軍張柬。時張超首行大逆,〔一三〕亦領軍隸柬。詢之規殺之,慮柬不同,〔一四〕柬宿有此志,又未測詢之同否,〔一五〕互相觀察。會超來論事,柬色動,詢之覺之,即共定謀,遣信召超。超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詢之不知其移,逕斫之,殺其僕於床,因與柬南奔。柬溺淮死,詢之得至。時世祖已即位,以為積弩將軍。梁山之役力戰,為流矢所中,死,追贈冀州刺史。 二年,護之坐挾私,免官。復為游擊將軍。俄遷大司馬〔一六〕,輔國將軍,領南東海太守。未拜,復督青冀二州諸軍事、寧遠將軍、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明年,進號寧朔將軍,進督徐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軍事。〔一七〕世祖以歷下要害,欲移青州并鎮歷城,議者多異。護之曰:「青州北有河、濟,又多陂澤,非虜所向。每來寇掠,必由歷城,二州并鎮,此經遠之略也。北又近河,歸順者易,近息民患,遠申王威,安邊之上計也。」由是遂定。 大明三年,徵為右衛將軍。還,於道聞司空竟陵王誕於廣陵反叛,護之即率部曲受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節度。事平,轉西陽王子尚撫軍司馬、臨淮太守。明年,出為使持節、督豫司二州諸軍事、輔國將軍、豫州刺史、淮南太守。復隸沈慶之伐西陽蠻。護之所蒞多聚斂,賄貨充積。七年,坐下獄,免官。明年,復起為太中大夫,未拜,其年卒,時年七十,諡曰壯侯。前廢帝永光元年,追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 子承祖嗣。承祖卒,子顯宗嗣。齊受禪,國除。護之次子恭祖,勇果有父風。太宗泰始初,以軍功為梁、南秦二州刺史。 遵子閬,元嘉中,為員外散騎侍郎。母墓為東阿寺道人曇洛等所發,閬與弟殿中將軍閎共殺曇洛等五人,詣官歸罪,見原。閬,大明三年,自義興太守為寧朔將軍、兗州刺史,為竟陵王誕所殺。追贈征虜將軍,刺史如故。 閎,順帝昇明末,右衛將軍。 張興世字文德,竟陵竟陵人也。本單名世,太宗益為興世。少時家貧,南郡宗珍之為竟陵郡,興世依之為客。竟陵舊置軍府,以補參軍督護,不就。白衣隨王玄謨伐蠻,每戰,輒有禽獲,玄謨舊部曲諸將不及也,甚奇之。還都,白太祖,稱其膽力。〔一八〕 後隨世祖鎮尋陽,以補南中郎參軍督護。入討元凶,隸柳元景為前鋒,事定。轉員外將軍,領從隊。南郡王義宣反,又隨玄謨出梁山,有戰功。除建平王宏中軍行參軍,領長刀。又隸西平王子尚為直衛。坐從子尚入臺,棄仗游走,下獄免官。復以白衣充直衛。 大明末,除員外散騎侍郎,仍除宣威將軍、隨郡太守。未行,太宗即位,四方反叛。進興世號龍驤將軍,領水軍,距南賊於赭圻。築二城於湖口,〔一九〕偽龍驤將軍陳慶領舸於前為游軍。興世率龍驤將軍佼長生、董凱之攻克二城,因擊慶,慶戰大敗,投水死者數千人。時臺軍據赭圻,南賊屯鵲尾,相持久不決。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強地勝。我今雖相持有餘,而制敵不足。今若以兵數千,潛出其上,因險自固,隨宜斷截,使其首尾周遑,進退疑沮,中流一梗,糧運自艱。制賊之奇,莫過於此。」沈攸之、吳喜並贊其計。時豫州刺史殷琰據壽陽同逆,〔二0〕為劉勉所攻,南賊遣龐孟虯率軍助琰,劉勉遣信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興世救之,問沈攸之。攸之曰:「孟虯蟻寇,必無能為。遣別將馬步數千,足以相制。若有意外,且以江西餌之。上流若捷,〔二一〕不憂不殄。興世之行,是安危大機,必不可輟。」乃遣段佛榮等援勉。 興世欲率所領直取大雷,而軍旅未集,不足分張。會薛索兒平定,太宗使張永以步騎五千留戍盱眙,餘眾二萬人悉遣南討。山陽又尋平,徵阮佃夫所領諸軍,悉還南伐,眾軍大集。乃分戰士七千配興世,興世乃令輕舸泝流而上,旋復回還,一二日中,輒復如此,使賊不為之備。劉胡聞興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張興世何物人,欲輕據我上!」興世謂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錢谿可據,地既險要,江又甚狹,去大眾不遠,應赴無難。江有洄洑,船下必來泊,岸有橫浦,可以藏船舸,二三為宜。」乃夜渡湖口,至鵲頭〔二二〕,因復回下疑之。其夜四更,值風,仍舉颿直前。賊亦遣胡靈秀諸軍,於東岸相翼而上。興世夕住景江浦宿,賊亦不進。夜潛遣黃道標領七十舸,徑據錢谿,營立城柴。明旦,興世與軍齊集。停一宿,劉胡自領水步二十六軍平旦來攻。將士欲迎擊之,興世禁曰:〔二三〕「賊來尚遠,而氣盛矢驟,驟既力盡,盛亦易衰,此曹劌之所以破齊也。」令將士不得妄動,治城如故。俄而賊來轉近,舫入洄洑,興世乃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數百擊之,眾軍相繼進,胡於是敗走。斬級數百,投水者甚眾,胡收軍而下。 時興世城壘未固,司徒建安王休仁慮賊并力更攻錢谿,欲分其形勢,命沈攸之、吳喜、佼長生、劉靈遺等以皮艦二十,攻賊濃湖,苦戰連日,斬獲千數。是日,劉胡果率眾軍,欲更攻興世。未至錢谿數十里,袁顗以濃湖之急遽追之,錢溪城柴由此得立。賊連戰轉敗,興世又遏其糧道,尋陽遣運至南陵,不敢下,賊眾漸饑。劉胡乃遣顗安北府司馬、偽右軍沈仲玉領千人步取南陵,迎接糧運。仲玉至南陵,領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舫,豎榜為城,規欲突過。行至貴口,不敢進,遣間信報胡,令遣重軍援接。興世、壽寂之、任農夫、李安民等三千人至貴口擊之,與仲玉相值。交戰盡日,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賊眾大敗,胡棄軍遁走,顗仍亦奔散。興世率軍追討,與吳喜共平江陵。遷左軍將軍,尋為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諸軍事,〔二四〕封作唐縣侯,食邑千戶。 徵為游擊將軍。海道北伐,假輔國將軍,加節置佐,無功而還。四年,遷太子右衛率,又以本官領驍騎將軍,與左衛將軍沈攸之參員置。五年,轉左衛將軍。六年,中領軍劉勉當鎮廣陵,興世權兼領軍。泰豫元年,為持節、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冠軍將軍、雍州刺史,尋加寧蠻校尉。桂陽王休範反,興世遣軍赴朝廷,未發而事平,進號征虜將軍。廢帝元徽三年,徵為通直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五年,以疾病徙光祿大夫,常侍如故。順帝昇明二年,卒,時年五十九。追贈本官。 興世居臨沔水,沔水自襄陽以下,至于九江,二千里中,先無洲嶼。興世初生,當其門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漸大,及至興世為方伯,而洲上遂十餘頃。父仲子,由興世致位給事中。〔二五〕興世欲將往襄陽,愛戀鄉里,不肯去。嘗謂興世:「我雖田舍老公,樂聞鼓角,可送一部,行田時吹之。」興世素恭謹畏法憲,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老公所吹。」興世欲拜墓,仲子謂曰:「汝衛從太多,先人必當驚怖。」興世減撤而後行。 興世子欣業,〔二六〕當嗣封,會齊受禪,國除。 史臣曰:兵固詭道,勝在用奇。當二帝爭雄,天人之分未決,南北連兵,相阨而不得進者,半歲矣。蓋乃趙壁拔幟之機,官渡熸師之日,〔二七〕至於鵲浦投戈,實興世用奇之力也。建旆垂組,豈徒然哉! 校勘記 〔一〕太守韓伯見之各本並脫「之」字,據南史補。 〔二〕藩轉參太尉大將軍相國軍事「大將軍」各本並作「將軍」,脫「大」字,據南史補。按玄時自加大將軍。 〔三〕眾皆駭愕以為不祥各本並脫「眾」字,據元龜七一六、御覽九一九引補。 〔四〕暴風漂藩重艦渡北岸「藩」各本及元龜七二四同,元龜三四四作「輜」,疑是。 〔五〕時盧循餘黨與蘇淫賊大相聚結「蘇淫」元龜六七一作「蘇溪」。 〔六〕元嘉四年各本並脫「元嘉」二字,按上有少帝景平元年,下有七年,景平無四年,當為文帝元嘉四年,今補「元嘉」二字。 〔七〕則牢洛遊魂三朝本作「牢洛」,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作「牢落」。按三朝本是。牢謂虎牢,洛謂洛陽。「牢洛」本書屢見。 〔八〕欲以絕護之還路各本並脫「還」字,據南史、藝文類聚七一引、御覽七七0引、元龜四一四、通鑑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補。 〔九〕虜杜道雋與偽尚書伏連來援碻磝「杜」各本並作「壯」,據元龜三六三改。孫虨宋書考論云:「壯當作杜。魏平南將軍南康公杜道雋也。」 〔一0〕以防追軍「追」各本並作「眾」,據元龜三六三改。 〔一一〕以為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寧遠將軍冀州刺史各本並無「青州」二字。廿二史考異云:「是時冀州寄治歷城。而濟南、樂安、太原三郡,乃在青州管內,常以冀州刺史兼督之。張永、申恬傳並云『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冀州刺史』,可證也。此冀州下,當有『青州』二字。」按錢說是,今據補。 〔一二〕護之見賊舟艦累沓「累沓」各本並作「累水」,據元龜三六三改。 〔一三〕時張超首行大逆「張超」二凶傳作「張超之」。南北朝人名後之「之」字,有時可省去。 〔一四〕慮柬不同各本並脫「柬不同」三字,據南史、元龜三七一補。 〔一五〕又未測詢之同否各本並脫「未」字,據元龜三七一補。 〔一六〕俄遷大司馬廿二史考異云:「大司馬下,當有脫文,是時江夏王義恭以大司馬領南徐州刺史,除護之為大司馬僚佐兼郡守,非遷大司馬也。」 〔一七〕進督徐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軍事各本「東安」二字並空白,據錢氏考異說補。廿二史考異云:「時垣護之以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故事,青州刺史常兼督徐州之東安、東莞二郡,則此闕文,當為『東安』二字。」孫虨宋書考論亦云:「闕處是『東安』二字,杜驥、顏師伯傳可證。」 〔一八〕還都白太祖稱其膽力「還都」上,各本並有「興世」二字,據元龜七二四刪。張森楷校勘記云:「興世二字衍文。此言王玄謨稱興世膽力於文帝之前也。」 〔一九〕築二城於湖口按下文云興世攻克二城,則此二城乃非興世所築。孫虨宋書考論云:「築上當云賊。鄧琬傳曰,孫沖之等於湖白口築二城。」 〔二0〕時豫州刺史殷琰據壽陽同逆「殷琰」下各本並衍「之」字,今刪去。 〔二一〕上流若捷「捷」各本並作「據」,據元龜四0三改。 〔二二〕至鵲頭「鵲頭」各本並作「散頭」,據元龜二一六改。 〔二三〕興世禁曰「禁」字下,元龜二一六、通鑑宋明帝泰始二年有「之」字,是。 〔二四〕尋為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諸軍事「之梁」二字,各本並作「六」一字。孫虨宋書考論云:「六字當作之梁二字。據殷琰及山陽王休祐傳,豫州刺史必帶督南豫州之梁郡。梁郡即壽春,為豫州治,而又屬南豫不屬豫州故也。」按孫說是,今改正。 〔二五〕由興世致位給事中各本並脫「中」字,據南史、御覽五一一引補。 〔二六〕興世子欣業張熷讀史舉正云:「欣業當從南史作欣泰。」張森楷校勘記云:「欣業當作欣華,欣華見南齊書張欣泰傳。」按張興世諸子,欣業見此,欣華、欣泰、欣時見南齊書及南史。疑有欣業其人,不必改欣華、欣泰。 〔二七〕官渡熸師之日「熸師」各本並作「潛師」,張元濟校勘記云:「潛師當作熸師,見三國志。」按張說是,今改正。熸師,即殲師。左傳襄公二十六年,「王夷師熸」。杜預注:「吳、楚之間,謂火滅為熸。」孔穎達疏云:「言軍師之敗,若火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