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卷七十一 列傳第五十九

裴叔業夏侯道遷李元護席法友王世弼江悅之淳于誕李苗 裴叔業,河東聞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後也。五代祖苞,晉秦州刺史。祖邕,自河東居于襄陽。父順宗、兄叔寶仕蕭道成,並有名位。 叔業少有氣幹,頗以將略自許。仕蕭賾,歷右軍將軍、東中郎將諮議參軍。蕭鸞見叔業而奇之,謂之曰:「卿有如是志相,何慮不大富貴。深宜勉之。」鸞為豫州,引為司馬,帶陳留太守。鸞輔政,叔業常伏壯士數百人於建業。及鸞廢昭文,叔業率眾赴之。鸞之自立也,以叔業為給事黃門侍郎,封武昌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高祖南巡,車駕次鍾離。鸞拜叔業持節、冠軍將軍、徐州刺史,以水軍入淮。去王師數十里,高祖令尚書郎中裴聿往與之語。叔業盛飾左右服玩以夸聿曰:「我在南富貴正如此,豈若卿彼之儉陋也。」聿云:「伯父儀服誠為美麗,但恨不晝遊耳。」徙輔國將軍、豫州刺史,屯壽陽。 鸞死,子寶卷自立,遷叔業本將軍、南兗州刺史。會陳顯達圍建鄴,叔業遣司馬李元護率軍赴寶卷,其實應顯達也。顯達敗而還。叔業慮內難未已,不願為南兗,以其去建鄴近,受制於人。寶卷嬖人茹法珍、王咺之等疑其有異,去來者並云叔業北入。叔業兄子植、颺、粲等,棄母奔壽陽。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埸,急則引魏,力不能制,且欲羈縻之,白寶卷遣中書舍人裴長穆慰誘之,許不復回換。 叔業雖云得停,而憂懼不已,遣親人馬文範以自安之計訪之於寶卷雍州刺史蕭衍曰:「天下之事,大勢可知,恐無復自立理。雍州若能堅據襄陽,輒當戮力自保;若不爾,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遣文範報曰:「群小用事,豈能及遠。多遣人相代,力所不辦;少遣人,又於事不足。意計回惑,自無所成。唯應送家還都以安慰之,自然無患。若意外相逼,當勒馬步二萬直出橫江,以斷其後,則天下之事一舉可定也。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處,河南公寧復可得?如此,則南歸之望絕矣。」叔業沉疑未決,遣信詣豫州刺史薛真度,具訪入國可否之宜。真度答書,盛陳朝廷風化惟新之美,知卿非無款心,自不能早決捨南耳。但恐臨迫而來,便不獲多賞。 叔業遲遲數反,真度亦遣使與相報復。乃遣子芬之及兄女夫韋伯昕奉表內附。景明元年正月,世宗詔曰:「叔業明敏秀發,英款早悟,馳表送誠,忠高振古,宜加褒授,以彰先覺。可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豫雍兗徐司五州諸軍事、征南將軍、豫州刺史,封蘭陵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又賜叔業璽書曰:「前後使返,有敕,想卿具一二。寶卷昏狂,日月滋甚,虐遍宰輔,暴加戚屬,淫刑既逞,朝無孑遺,國有瓦解之形,家無自安之計。卿兼茲智勇,深具禍萌,翻然高舉,去彼危亂。朕興居在念,深嘉乃勳。前即敕豫州緣邊諸鎮兵馬,行往赴援。楊大眼、奚康生鐵騎五千,星言即路;彭城王勰、尚書令肅精卒十萬,絡繹繼發。將以長驅淮海,電擊衡巫。卿其并心戮力,同斯大舉。殊勳茂績,職爾之由,崇名厚秩,非卿孰賞?并有敕與州佐吏及彼土人士,其有微功片效,必加褒異。」 軍未渡淮,叔業病卒,年六十三。李元護、席法友等推叔業兄子植監州事。乃贈開府儀同三司,餘如故。諡忠武公,給東園溫明祕器、朝服一襲、錢三十萬、絹一千匹、布五百匹、蠟三百斤。 子蒨之,字文聰。仕蕭鸞為隨郡王左常侍,先卒。子譚紹封。 譚,粗險好殺,所乘牛馬為小驚逸,手自殺之。然孝事諸叔,盡於子道,國祿歲入,每以分贍,世以此稱之。世宗以譚及高皇后弟貞、王肅子紹俱為太子洗馬。肅宗踐祚,轉員外常侍。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卒,贈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諡曰敬。 子測,字伯源,襲。歷通直散騎侍郎。天平中,走於關西。 蒨之弟芬之,字文馥。長者,好施,篤愛諸弟。仕蕭鸞,歷位羽林監。入國,以父勳授通直散騎常侍,上蔡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除廣平內史,固辭不拜。轉輔國將軍、東秦州刺史,在州有清靜之稱。入為征虜將軍、太中大夫。徙封山茌縣。出為後將軍、岐州刺史。正光末,元志西討隴賊,軍敗退守岐州,為賊所圍。城陷,志與芬之並為賊擒送於上邽,為莫折念生所害。贈平東將軍、青州刺史。 子涉,字仲昇,襲。卒。 子僑尼,襲。武定中,員外羽林監。齊受禪,爵例降。 芬之弟簡之、英之,並早卒。 英之弟藹之,字幼重。性輕率,好琴書。其內弟柳諧善鼓琴,藹之師諧而微不及也。歷通直散騎侍郎,平東將軍,安廣、汝陽二郡太守。卒。 叔業長兄子彥先,少有志尚。叔業以壽春入國,彥先景明二年逃遁歸魏。朝廷嘉之,除通直散騎常侍,封雍丘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出為趙郡太守,為政舉大綱而已。正始中,轉勃海相。屬元愉作逆,徵兵郡縣,彥先不從,為愉拘執,踰獄得免。仍為沙門,潛行至洛。愉平,敕還郡。延昌中卒,時年六十一。熙平中,贈持節、左將軍、南青州刺史,諡曰惠恭。 子約,字元儉,性頗剛鯁。起家員外郎,轉給事中。永平中,丹陽太守。後襲爵。冀州大乘賊起,敕為別將,行勃海郡事。後州軍為賊所敗,遂圍郡城,城陷見害,年三十六。神龜中,贈平原太守。出帝時,復贈前將軍、揚州刺史。 長子英起,武定末,洛州刺史。 英起弟威起,卒於齊王開府中兵參軍,年三十二。贈鴻臚少卿。 彥先弟絢,揚州治中。時揚州霖雨,水入州城,刺史李崇居於城上,繫船憑焉。絢率城南民數千家汎舟南走,避水高原。謂崇還北,遂與別駕鄭祖起等送子十四人於蕭衍,自號豫州刺史。衍將馬仙琕遣軍赴之。崇聞絢反,未測虛實,乃遣國侍郎韓方興單舸召之。絢聞崇在,悵然驚恨。報崇曰:「比因大水,蹎〈足貝〉不免,群情所逼,推為盟首。今大計已爾,勢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願早行,無犯將士。」崇遣從弟寧朔將軍神、丹陽太守謝靈寶勒水軍討絢。絢率眾逆戰,神等大破之,斬其將帥十餘人。絢眾奔營,神乘勝克柵,眾皆潰散。絢匹馬單逃,為村民所獲。至尉升湖,絢曰:「吾為人吏,反而見擒,有何面目得視公也。」投水而死。并鄭祖起等皆斬之。 植,字文遠,叔業兄叔寶子也。少而好學,覽綜經史,尤長釋典,善談理義。仕蕭寶卷,以軍勳至長水校尉,隨叔業在壽春。叔業卒,僚佐同謀者多推司馬李元護監州,一二日謀不決定,唯席法友、柳玄達、楊令寶等數人慮元護非其鄉曲,恐有異志,共舉植監州。祕叔業喪問,教命處分皆出於植。於是開門納國軍,城庫管籥悉付康生。詔以植為征虜將軍、兗州刺史、崇義縣開國侯,食邑千戶。 尋進號平東將軍,入為大鴻臚卿。後以長子昕南叛,有司處之大辟。詔曰:「植闔門歸款,子昕愚昧,為人誘陷,雖刑書有常,理宜矜恤,可特恕其罪,以表勳誠。」尋除揚州大中正,出為安東將軍、瀛州刺史。罷州,復除大鴻臚卿。遷度支尚書,加金紫光祿大夫。 植性非柱石,所為無恒。兗州還也,表請解官,隱於嵩山,世宗不許,深以為怪。然公私集論,自言人門不後王肅,怏怏朝廷處之不高。及為尚書,志意頗滿,欲以政事為己任,謂人曰:「非我須尚書,尚書亦須我。」辭氣激揚,見於言色。入參議論,時對眾官面有譏毀。又表毀征南將軍田益宗,言華夷異類,不應在百世衣冠之上。率多侵侮,皆此類也。侍中于忠、黃門元昭覽之切齒,寢而不奏。會韋伯昕告植欲謀廢黜,尚書又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達,云受植旨,詐稱被詔,率合部曲,欲圖領軍于忠。臣等窮治,辭不伏引。然眾證明昞。案律,在邊合率部眾不滿百人以下,身猶尚斬,況仲達公然在京稱詔聚眾,諠惑都邑,駭動人情。量其本意,不可測度。按詐偽律:詐稱制者死。今依眾證,處仲達入死。金紫光祿大夫、尚書、崇義縣開國侯裴植,身居納言之任,為禁司大臣,仲達又稱其姓名,募集人眾,雖名仲達切讓,〔一〕無忿懼之心。眾證雖不見植,皆言仲達為植所使。召仲達責問而不告列,推論情狀,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獄,有所降減。計同仲達,處植死刑。又植親率城眾,附從王化,依律上議,唯恩裁處。」詔曰:「凶謀既爾,罪不合恕。雖有歸化之誠,無容上議,亦不須待秋分也。」時于忠專擅朝權,既構成其禍,又矯為此詔,朝野怨之。臨終,神志自若,遺令子弟命盡之後,翦落鬚髮,被以法服,以沙門禮葬于嵩高之陰。年五十。 初,植與僕射郭祚、都水使者韋雋等同時見害,於後祚雋事雪加贈,而植追復封爵而已。植故吏勃海刁沖上疏訟之,於是贈植征南將軍、尚書僕射、揚州刺史。乃改葬。 植母,夏侯道遷之姊也,性甚剛峻,於諸子皆如嚴君。長成之後,非衣〈巾臽〉不見,小有罪過,必束帶伏閣,經五三日乃引見之,督以嚴訓。唯少子衍得以常服見之,旦夕溫凊。植在瀛州也,其母年踰七十,以身為婢,自施三寶,布衣麻菲,手執箕帚,於沙門寺洒掃。植弟瑜、粲、衍並亦奴僕之服,泣涕而從,有感道俗。諸子各以布帛數百贖免其母。於是出家為比丘尼,入嵩高,積歲乃還家。植雖自州送祿奉母及贍諸弟,而各別資財,同居異爨,一門數灶,蓋亦染江南之俗也。植母既老,身又長嫡,其臨州也,妻子隨去,分違數歲。論者譏焉。 子惔,字道則,襲爵。 植弟颺,壯果有謀略。常隨叔業征伐,以軍功為寶卷驍騎將軍。叔業之歸誠也,遣颺率軍於外,外以討蠻楚為名,內實備寶卷之眾。景明初,以颺為輔國將軍、南司州刺史,擬戍義陽,封義安縣開國伯,邑千戶。詔命未至,為賊所殺。贈冠軍將軍,進爵縣侯,餘如故。世宗以颺勳效未立而卒,其子炯不得襲封。肅宗初,炯行貨於執事,乃封城平縣開國伯,食邑八百戶。 炯,字休光,小字黃頭。頗有文學,善事權門。領軍元叉納其金帛,除鎮遠將軍、散騎侍郎、揚州大中正,進伯為侯,改封高城縣,增邑一千戶。尋兼尚書右丞。出為東郡太守。孝昌三年,為城民所害。贈散騎常侍、鎮東將軍、青州刺史,開國如故,諡曰簡。 子斌,襲。武定中,廣州長流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颺弟瑜,字文琬。初拜通直散騎常侍,封下密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尋試守滎陽郡,坐虐暴殺人免官。後徙封灌津子。卒於勃海太守,年四十五。贈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諡曰定。 子堪,字靈淵,襲爵。歷尚書郎。興和中,坐事死,爵除。 瑜弟粲,字文亮。景明初,賜爵舒縣子。沉重,善風儀,頗以驕豪為失。歷正平、恒農二郡太守。高陽王雍曾以事屬粲,粲不從,雍甚為恨。後因九日馬射,敕畿內太守皆赴京師。雍時為州牧,粲往修謁,雍含怒待之,粲神情閑邁,舉止抑揚,雍目之不覺解顏。及坐定,謂粲曰:「相愛舉動,可更為一行。」粲便下席為行,從容而出。坐事免官。後世宗聞粲善自標置,欲觀其風度,忽令傳詔就家急召之,須臾之間,使者相屬,合家恇懼,不測所以,粲更恬然,神色不變。世宗歎異之。時僕射高肇以外戚之貴,勢傾一時,朝士見者咸望塵拜謁,粲候肇,惟長揖而已。及還,家人尤責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又曾詣清河王懌,下車始進,便屬暴雨,粲容步舒雅,不以霑濡改節。懌乃令人持蓋覆之,歎謂左右曰:「何代無奇人!」性好釋學,親升講座,雖持義未精,而風韻可重。但不涉經史,終為知音所輕。 世宗末,除前將軍、太中大夫、揚州大中正,遷安南將軍、中書令。肅宗釋奠,以為侍講。轉金紫光祿大夫。後元顥入洛,以粲為西兗州刺史。尋為濮陽太守崔巨倫所逐,棄州入嵩高山。 前廢帝初,徵為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復為中書令。後正月晦,帝出臨洛濱,粲起於御前再拜曰:「今年還節美,聖駕出遊,臣幸參陪從,豫奉醼樂,不勝忻戴,敢上壽酒。」帝曰:「昔歲北海入朝,暫竊神器,具聞爾日卿戒之以酒,今欲使我飲,何異於往情?」粲曰:「北海志在沉湎,故諫其所失。陛下齊聖溫克,臣敢獻微誠。」帝曰:「實乃寡德,甚愧來譽。」仍為命酌。 出帝初,出為驃騎大將軍、膠州刺史。屬時亢旱,士民勸令禱於海神。粲憚違眾心,乃為祈請,直據胡床,舉杯而言曰:「僕白君。」左右云,前後例皆拜謁。粲曰:「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安有方伯而致禮海神也。」卒不肯拜。時青州叛賊耿翔受蕭衍假署,寇亂三齊。粲唯高談虛論,不事防禦之術。翔乘其無備,掩襲州城。左右白言賊至,粲云:「豈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門,粲乃徐云:「耿王可引上廳事,自餘部眾且付城外。」其不達時變如此。尋為翔所害,送首蕭衍,時年六十五。 子舍,字文若。員外散騎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學識優於諸兄,才行亦過之。事親以孝聞,兼有將略。仕蕭寶卷,至陰平太守。景明二年,始得歸國,授通直郎。 衍欲辭朝命,請隱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乘昌運,得奉盛化,沐藉炎風,餐佩唐德,於生於運,已溢已榮。但攝性乖和,恒苦虛弱。比風露增加,精形侵耗。小人愚懷,有願閑養。伏見嵩岑極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遊此岫。臣質無靈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輕舉,髣彿高蹤,誠希藥此沉痾,全養稟氣耳。若所療微痊,庶偶影風雲,永歌至德。荷衣葛屨,裁營已整;搖策納屣,便陟山途。謹附陳聞,乞垂昭許。」詔曰:「知欲養痾中岳,練石嵩嶺,栖素雲根,餌芝清壑,騰跡之操,深用嘉焉。但治缺古風,有愧山客耳。既志往難裁,豈容有抑,便從來請。」 世宗之末,衍稍以出山,干祿執事。肅宗除散騎侍郎,行河內郡事。尋除建興太守,轉河內太守,加征虜將軍。遭母憂解任。衍歷二郡,廉貞寡欲,善撫百姓,民吏追思之。 孝昌初,蕭衍遣將曹敬宗寇荊州,山蠻應之,大路斷絕。都督崔暹率數萬之眾,盤桓魯陽,不能前討。荊州危急,朝廷憂之。詔衍為別將、假前將軍,與恒農太守王羆率軍一萬出武關以救荊州。賊逆戰於浙陽,衍大破之,賊遂退走,荊州圍解。除使持節、散騎常侍、平東將軍、假安東將軍、北道都督,鎮鄴西之武城,封安陽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 時相州刺史、安樂王鑒潛圖叛逆,衍覺其有異,密表陳之。尋而鑒所部別將嵇宗馳驛告變。乃詔衍與都督源子邕、李神軌等討鑒,平之。除撫軍將軍、相州刺史,假鎮北將軍、北道大都督,進封臨汝縣開國公,增邑千二百戶,常侍如故。仍詔衍與子邕北討葛榮。軍次陽平之東北漳曲,賊來拒戰,衍軍敗見害。朝野人情,莫不駭惋。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司空、相州刺史。 子嵩,襲。武定中,河內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又天水冀人尹挺,仕蕭鸞,以軍勳至陳郡太守。遂與叔業參謀歸誠。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南司州刺史,擬戍義陽,亦封宋縣開國伯,食邑八百戶。轉冠軍將軍、東郡太守。未拜而卒。賜布帛一百匹,贈本將軍、涇州刺史。 子循,歷太原太守。循弟彖,饒安令、遼西太守。兄弟皆有政事才。 時河東南解人柳玄達,頗涉經史。仕蕭鸞,歷諸王參軍。與叔業姻婭周旋,叔業之鎮壽春,委以管記。及叔業之被猜疑,將謀獻款,玄達贊成其計,前後表啟皆玄達之詞。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司徒諮議參軍,封南頓縣開國子,邑二百戶。二年秋卒,時年四十三。後改封夏陽縣,邑戶如先。玄達曾著大夫論,備陳叔業背逆歸順、契闊危難之旨,又著喪服論,約而易尋。文多不錄。 子絺,襲。武定中,東太原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絺弟遠,字季雲。性粗疏無拘撿,時人或謂之「柳癲」。好彈琴,耽酒,時有文詠。為肅宗挽郎。出帝初,除儀同開府參軍事。放情琴酒之間。每出返,家人或問有何消息,答云:「無所聞,縱聞亦不解。」元象二年,客遊項城,遇患卒,時年四十。 玄達弟玄瑜,景明初,除正員郎,轉鎮南大將軍開府從事中郎,帶汝陰太守。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五。 子諧,頗有文學。善鼓琴,以新聲手勢,京師士子翕然從學。除著作佐郎。建義初,於河陰遇害,時年二十六。 又武都人楊令寶,有膂力,善射。仕蕭鸞,數為小將,征戰著效,至譙郡太守,遂參叔業歸誠之謀。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擬戍淮陰,封寧陵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在淮南征戰,累著勞捷。徵拜冠軍將軍,試守京兆內史。卒,追封邵陵縣開國子,邑二百戶,賜帛三百匹,贈征虜將軍、華州刺史。 子彪,襲爵。永熙中,征虜將軍、中散大夫。齊受禪,例降。 令寶弟令仁,亦隨令寶立效。前將軍、汝南內史。 又京兆杜陵人韋伯昕,學尚,有壯氣。自以才智優於裴植,常輕之,植疾之如讎。即彥先之妹婿也。叔業以其有大志,故遣送子芬之為質。景明初,封雲陵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拜南陽太守。數歲,坐事免。久之,拜員外散騎常侍,加中壘將軍。延昌末,告尚書裴植謀為廢黜,植坐死。後百餘日,伯昕亦病卒。臨亡,見植為祟,口云:「裴尚書死,不獨見由,何以見怒也?」 其叔業爪牙心膂所寄者:裴智淵,左中郎將,封浚儀縣;王昊,左軍將軍,封南汝陰縣;趙革,右中郎將,封西宋縣。並開國男,食邑各二百戶。李道真,右軍將軍,封睢陽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胡文盛,右軍將軍,封剛陽縣;魏承祖,右軍將軍,封平春縣。並開國子,食邑各三百戶。 承祖,廣陵寒人也。依隨叔業,為趨走左右。壯健,善事人,叔業待之甚厚。及出為州,以為防閤。善撫士卒,兼有將用,自景明以後,常為統軍,南北征伐,累有戰功。歷太原太守,至光祿大夫、安南將軍。蕭衍遣將圍義陽,士民應之。三關既陷,州城時甚縣急。以承祖持節,行撫軍將軍,率師討之。大破賊眾,解義陽之圍,還復三關,遂為名將。終於并州刺史。 衣冠之士,預叔業勳者:安定皇甫光,北地梁祐,清河崔高客,天水閻慶胤,河東柳僧習等。 光,美鬚髯,善言笑。仕蕭鸞,以軍勳至右軍將軍。入國,為輔國將軍,假南兗州刺史。卒於勃海太守。 兄椿齡,薛安都婿也。隨安都於彭城內附,歷位司徒諮議、岐州刺史。光未入朝而椿齡先卒。 椿齡子璋,鄉郡相。 璋弟瑒,為司徒胡國珍所拔,自太尉記室超遷吏部郎。性貪婪,多所受納,鬻賣吏官,皆有定價。後以丞相、高陽王雍之婿,超拜持節、冠軍將軍、豫州刺史。為政殘暴,百姓患之。罷州後,仍遇風病。久之,除安南將軍、光祿大夫。太昌初卒,年五十八。贈衛大將軍、尚書左僕射、雍州刺史。子長卿,司州主簿、祕書郎中、太尉司馬。 祐,叔業之從姑子也。好學,便弓馬。隨叔業征伐,身被五十餘創。景明初,拜右軍將軍,賜爵山桑子。出為北地太守,清身率下,甚有治稱。歷驍騎將軍、太中大夫、右將軍。從容風雅,好為詩詠,常與朝廷名賢汎舟洛水,以詩酒自娛。遷光祿大夫,加平北將軍。端然養志,不歷權門。出為平西將軍、京兆內史,當世歎其抑屈。卒官,贈本將軍、涇州刺史。 高客,博學,善文札,美風流。景明初,拜散騎侍郎。出為楊州開府掾,帶陳留太守。卒官。 慶胤,父汪,參薛安都平北將軍事。安都入國,聽汪還南。慶胤博識洽聞,善於談論,聽其言說,不覺忘疲。景明初,為李元談輔國府司馬。卒於敷城太守。 僧習,善隸書,敏於當世。景明初,為裴植征虜府司馬。稍遷北地太守,為政寬平,氐羌悅愛。肅宗時,至太中大夫,加前將軍,出為潁川太守。卒官。 夏侯道遷,譙國人。少有志操。年十七,父母為結婚韋氏,道遷云:「欲懷四方之志,不願取婦。」家人咸謂戲言。及至婚日,求覓不知所在。於後訪問,乃云逃入益州。仕蕭鸞,以軍勳稍遷至前軍將軍、輔國將軍。隨裴叔業至壽春,為南譙太守。兩家雖為姻好,而親情不協,遂單騎歸國。拜驍騎將軍,隨王肅至壽春,遣道遷守合肥。肅薨,道遷棄戍南叛。 會蕭衍以莊丘黑為征虜將軍、梁秦二州刺史,鎮南鄭,黑請道遷為長史,帶漢中郡。會黑死,衍以王鎮國為刺史,未至而道遷陰圖歸順。先是,仇池鎮將楊靈珍阻兵反叛,戰敗南奔。衍以靈珍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助戍漢中,有部曲六百餘人,道遷憚之。衍時又遣其左右吳公之等十餘人使南鄭。道遷乃偽會使者,請靈珍父子,靈珍疑而不赴。道遷乃殺使者五人,馳擊靈珍,斬其父子,并送使者五首於京師。 江悅之等推道遷為持節、冠軍將軍、梁秦二州刺史。道遷表曰:「臣聞知機其神,趨利如響,臣雖不武,敢忘機利。伏惟陛下澤被區宇,德濟蒼生,八表同忻,品物咸賴。臣頃亡蟻賊,匹馬歸闕,自斯搏噬,罄竭丹款。但中於壽陽,橫為韋纘所謗。理之曲直,並是楊集朗、王秉所悉。臣實愚短,豈能自安,便逃竄江吳,苟存視息。蕭衍梁州刺史莊丘黑與臣早舊,申臣為長史。值黑亡歿專任,天時素願,機會在茲。遇武興私署侍郎鄭洛生來此,臣即披露誠款,與其共契機要,報武興王楊紹先并其中叔集起等,請其遣軍以為腹背。即遣左天長由寒山路馳啟,復會通直散騎常侍臣集朗還至武興。臣聞其至,知事必克。集朗果遣鄭右留使至臣間,密參機舉。會有蕭衍使人吳公之至,知臣懷誠,將歸大化,遂與府司馬嚴思、臧恭,典籤吳宗肅、王勝等共楊靈珍父子密相構結,期當取臣。臣幸先覺,悉得戮思、恭等。臣即遣鄭猥馳告集朗,急求軍援。而武興軍未到之間,蕭衍白馬戍主尹天寶不識天命,固執愚迷,乃率部曲驅掠民丁,敢為不逞。臣即遣軍主江悅之率諸軍主席靈坦、龐樹等領義勇應時討撲。而樹銳氣難裁,違悅之節度,輕進失脫,天寶因此直到南鄭,重圍州城。梁秦士庶,僉云危棘,以義逼臣,勸為刺史,須藉此威,鎮靖內外。臣赤誠奉國,苟取濟事,輒捐小跡,且從權宜,假當州位。重遣皇甫選由斜谷道以事啟聞。臣即親率士卒,四日三夜,交鋒苦戰。武興之軍,乘虛躡後。天寶兇徒,因宵鳥散,進既摧破,退失巢穴,潛捨軍眾,依山傍險,突入白馬。集朗與二弟躬擐甲冑,率其所領,登即擒斬。戍內戶口,即放還民。斯由皇威遐振,罪人授首,凶狡時殄,公私慶快,非但梁秦竭力,實關集朗赴接之機。臣前已遣軍主杜法先還洵陽,構合徒黨,誘結鄉落;令晉壽土豪王僧承、王文粲等還至西關,共興大義。當今庸蜀虛弱,楚鄧懸危,開拓九區,掃清,形要之利,在於此時,進趣之略,願速處分。臣以愚陋,猥當推舉,事定之後,便即束身馳歸天闕。但物情草創,猶有參差。蕭衍魏興太守范珣、安康太守范泌共前巴西太守姜脩,屯聚川東,尚規舉斧,登遣討襲,具於別啟。集朗兄弟並議留臣權相綏獎,〔二〕須得撲滅珣等,便即首路。伏願聖慈特垂鑒照。謹遣兼長史臣張天亮奉表略聞。」 詔曰:「得表,聞之。將軍前識機運,已投誠款,而中逢猜間,致有播越,復翻然風返,建茲殊效,忠貫古烈,義動遐邇。漢鄭既開,勢翦庸蜀,混同之略,方自斯始。擒凶掃惡,何快如之。想餘黨悉平,西南清盪,經算淹朔,當有劬勞。所請軍宜,別敕一二。」又賜道遷璽書曰:「得表,具誠節之懷。卿忠義夙挺,期委自昔。中有事因,以致乖舛。知能乘機豹變,翻然改圖,獎率同心,萬里投順,遠舉漢中,為開蜀之始。洪規茂略,深有嘉焉。今授卿持節、散騎常侍、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并同義諸人,尋有別授。王師數道,絡繹電邁,遣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征梁漢諸軍事、鎮西將軍、尚書邢巒,指授節度。卿其善建殊效,稱朕意焉。」道遷表受平南、常侍,而辭豫州、豐縣侯,引裴叔業公爵為例。世宗不許。 道遷自南鄭來朝京師,引見於太極東堂,免冠徒跣謝曰:「臣往日歸誠,誓盡心力,超蒙榮獎,灰殞匪報。但比在壽春,遭韋纘之酷,申控無所,致此猖狂。是段之來,希酬昔遇。勳微恩重,有靦心顏。」世宗曰:「卿建為山之功,一簣之玷,何足謝也。」道遷以賞報為微,逡巡不拜。詔曰:「道遷至止既淹,未恭州封,可敕吏部速令召拜。」道遷拜日,詔給百五十人供。尋改封濮陽縣開國侯,邑戶如先。歲餘,頻表解州,世宗許之。除南兗州大中正,不拜。 道遷雖學不淵洽,而歷覽書史,閑習尺牘,札翰往還,甚有意理。好言宴,務口實,京師珍羞,罔不畢有。於京城之西,水次之地,大起園池,殖列蔬果,延致秀彥,時往遊適,妓妾十餘,常自娛興。國秩歲入三千餘匹,專供酒饌,不營家產。每誦孔融詩曰:「『坐上客恒滿,樽中酒不空』,餘非吾事也。」識者多之。 出為散騎常侍、平西將軍、華州刺史,轉安東將軍、瀛州刺史,常侍如故。為政清嚴,善禁盜賊。熙平年,病卒,年六十九。贈撫軍將軍、雍州刺史,贈帛五百匹,諡曰明侯。 初,道遷以拔漢中歸誠,本由王潁興之計,求分邑戶五百封之,世宗不許。靈太后臨朝,道遷重求分封。太后大奇其意,議欲更以三百戶封潁興,會卒,遂寢。道遷不娉正室,唯有庶子數人。 長子夬,字元廷。歷位前軍將軍、鎮遠將軍、南兗州大中正。夬性好酒,居喪不戚,醇醪肥鮮,不離於口。沽買飲噉,多所費用。父時田園,貨賣略盡,人間債負數猶千餘匹,穀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飢寒。初,道遷知夬好酒,不欲傳授國封。夬未亡前,忽夢見征虜將軍房世寶來至其家,直上廳事,與其父坐,屏人密言。夬心驚懼,謂人曰:「世寶至官間,必擊我也。」尋有人至,云「官呼郎」。隨召即去,遣左右杖之二百,不勝楚痛,大叫良久乃寤,流汗徹於寢具。至明,前涼城太守趙卓詣之,見其衣濕,謂夬曰:「卿昨夕當大飲,溺衣如此。」夬乃具陳所夢。先是旬餘,祕書監鄭道昭暴病卒。夬聞,謂卓曰:「人生何常,唯當縱飲耳。」於是昏酣遂甚。夢後二日,不能言,針之,乃得語,而猶虛劣。其從兄等並營視之,皆言危而獲振。俄而心悶,旋轉而死。為者視其尸體,大有杖處,青赤隱起二百下許。贈鉅鹿太守。初夬與南人辛諶、庾道、江文遙等終日遊聚,酣飲之際,恒相謂曰:「人生局促,何殊朝露,坐上相看,先後之間耳。脫有先亡者,當於良辰美景,靈前飲宴。儻或有知,庶共歆饗。」及夬亡後,三月上巳,諸人相率至夬靈前酌飲。時日晚天陰,室中微闇,咸見夬在坐,衣服形容不異平昔,時執杯酒,似若獻酬,但無語耳。時夬家客雍僧明心有畏恐,披簾欲出,便即僵仆,狀若被毆。夬從兄欣宗云:「今是節日,諸人憶弟疇昔之言,故來共飲,僧明何罪而被瞋責?」僧明便寤。而欣宗鬼語如夬平生,并怒家人皆得其罪,又發摘陰私竊盜,咸有次緒。夬妻,裴植女也,與道遷諸妾不穆,訟{門兒}徹于公庭。 子籍,年十餘歲,襲祖封。已數年,而夬弟眘等言其眇目癎疾,不任承繼,自以與夬同庶,己應紹襲。尚書奏籍承封。元象中,平東將軍、太中大夫。齊受禪,例降。 ,道遷兄子也。位至咸陽太守。 李元護,遼東襄平人。八世祖胤,晉司徒、廣陸侯。胤子順、璠及孫沉、志,皆有名宦。沉孫根,慕容寶中書監。根子後智等隨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數世無名位,三齊豪門多輕之。 元護以國家平齊後,隨父懷慶南奔。身長八尺,美鬚髯,少有武力。仕蕭道成,歷官馬頭太守、後軍將軍、龍驤將軍。雖以將用自達,然亦頗覽文史,習於簡牘。高祖至鍾離,元護時在城中,為蕭鸞徐州刺史蕭惠休奉使詣軍,高祖見而善之。後為裴叔業司馬,帶汝陰太守。叔業歸順,元護贊同其謀。及叔業疾病,外內阻貳,元護督率上下,以俟援軍。壽春克定,元護頗有力焉。 景明初,以元護為輔國將軍、齊州刺史、廣饒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便道述職。其年入朝。尋以州民柳世明圖為不軌,元護馳還歷城,至即擒殄,誅戮所加,微為濫酷。值州內飢儉,民人困弊,志存隱恤,表請賑貸,蠲其賦役。但多有部曲,時為侵擾,城邑苦之,故不得為良刺史也。三年夏卒,年五十一。病前月餘,京師無故傳其凶問。又城外送客亭柱,有人書曰「李齊州死」。綱佐餞別者見而拭之,後復如此。 元護妾妓十餘,聲色自縱。情慾既甚,支骨消削,鬚長二尺,一時落盡。贈平東將軍、青州刺史。元護為齊州,經拜舊墓,巡省故宅,饗賜村老,莫不欣暢。及將亡,謂左右曰:「吾嘗以方伯簿伍至青州,士女屬目。若喪過東陽,不可不好設儀衛,哭泣盡哀,令觀者改容也。」家人遵其誡。 子會,襲。正始中,降爵為子,邑五百戶。延昌中,除宣威將軍、給事中。會頑騃好酒,其妻,南陽太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有姿色,會不答之。房乃通於其弟機,因會飲醉,殺之。子景宣襲。天平中,除給事中。齊受禪,例降。機與房遂如夫婦。積十餘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 元護弟靜,景明初,以歸誠勳拜前將軍。性甚貪忍,兄亡未斂,便剝脫諸妓服玩及餘財物。歷齊州內史、天水太守。靜子鉉,羽林監。 元護從叔恤,卒於東代郡太守。子曠之。 席法友,安定人也。祖父南奔。法友仕蕭鸞,以膂力自效軍勳,稍遷至安豐、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三〕蕭寶卷遣胡景略代之。法友遂留壽春,與叔業同謀歸國。景明初,拜冠軍將軍、豫州刺史、苞信縣開國伯,食邑千戶。始叔業卒後,法友與裴植追成叔業志,淮南克定,法友有力焉。尋轉冠軍將軍、華州刺史,未拜,改授并州刺史。歲餘代還。蕭衍遣將楊公則寇揚州,假法友征虜將軍以討之。法友未至而公則敗走。後假法友前將軍、持節,為別將出淮南,欲解朐山之圍。法友始渡淮而朐山敗沒,遂停散十年。恬靜自處,不競勢利。世宗末,以本將軍除濟州刺史。在州廉和著稱。又徙封乘氏。肅宗初,拜光祿大夫。熙平二年卒。贈平西將軍、秦州刺史,贈帛三百匹,諡襄侯。 子景通,襲。善事元叉,兼以貨賂叉父繼,繼為司空,引景通為掾。後加右軍將軍、鎮軍將軍,卒官。贈輔國將軍、衛尉少卿。 子鶠,襲。永安末,尚書郎。走關西。 王世弼,京兆霸城人也。劉裕滅姚泓,其祖父從裕南遷。世弼身長七尺八寸,魁岸有壯氣。善草隸書,好愛墳典。仕蕭鸞,以軍勳至游擊將軍,為軍主,助戍壽春,遂與叔業同謀歸誠。景明初,除冠軍將軍、南徐州刺史,擬戍鍾離,懸封慎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後以本將軍除東徐州刺史,治任於刑,為民所怨,有受納之響。歲餘,為御史中尉李平所彈,會赦免。久之,拜太中大夫,加征虜將軍。尋以本將軍出為河北太守,治有清稱。轉勃海相,尋遷中山內史,加平北將軍。直閤元羅,領軍叉弟也,曾行過中山,謂世弼曰:「二州刺史,翻復為郡,亦當恨恨耳。」世弼曰:「儀同之號,起自鄧隲;平北為郡,始在下官。」正光元年卒官。贈本將軍、豫州刺史,諡曰康。 長子會,汝陽太守。 次子由,字茂道。好學,有文才,尤善草隸。性方厚,有名士之風。又工摹畫,為時人所服。歷給事中、尚書郎、東萊太守。罷郡後寓居潁川。天平初,元洪威構逆,大軍攻討,為亂兵所害,時年四十三。名流悼惜之。 江悅之,字彥和,濟陽考城人也。七世祖統,晉散騎常侍。劉淵、石勒之亂,南徙渡江。祖興之,父範之,並為劉裕所誅。 悅之少孤。仕劉駿,歷諸王參軍。好兵書,有將略,善待士,有部曲數百人。蕭道成初,以悅之為荊州征西府中兵參軍,領臺軍主。遷屯騎校尉,轉後軍將軍。部曲稍眾,千有餘人。蕭賾遣戍漢中,就遷輔國將軍。蕭衍初,劉季連據蜀反叛,悅之率部曲及梁秦之眾討滅之,以功進號冠軍將軍。武興氐破白馬,進圖南鄭,悅之率軍拒戰,大破氐眾,還復白馬。 衍秦梁二州刺史莊丘黑死,夏侯道遷與悅之及龐樹、軍主李忻榮、張元亮、士孫天與等,謀以梁州內附。既殺蕭衍使者及楊靈珍,衍華陽太守尹天寶率眾向州城。悅之與樹、忻榮勒眾逆戰,為天寶所敗,遂圍南鄭。戰經四日,眾心危沮,咸懷離貳。悅之盡以家財散賞士卒,身當矢刃,晝夜督戰。會武興軍至,天寶敗走。道遷之克全勳款,悅之實有力焉。正始二年夏,與道遷俱至洛陽。尋卒,年六十一。贈輔國將軍、梁州刺史,追封安平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諡曰莊。悅之二子,文遙、文遠。 文遙,少有大度,輕財好士,士多歸之。道遷之圖楊靈珍也,文遙奮劍請行,遂手斬靈珍。正始二年,除步兵校尉。遭父憂解官。永平初,襲封,拜前軍。出為咸陽太守。勤於禮接,終日坐廳事,至者見之,假以恩顏,屏人密問。於是民所疾苦、大盜姓名、姦猾吏長,無不知悉,郡中震肅,姦劫息止,治為雍州諸郡之最。徵拜驍騎將軍、輔國將軍,進號征虜將軍。肅宗初,拜平原太守。在郡六年,政理如在咸陽。 遷後將軍、安州刺史。文遙善於綏納,甚得物情。時杜洛周、葛榮等相繼叛逆,自幽燕已南悉皆淪陷,唯文遙介在群賊之外,孤城獨守。鳩集荒餘,且耕且戰,百姓皆樂為用。建義元年七月遘疾,卒於州,年五十五。 長史許思祖等以文遙遺愛在民,復推其子果行州事。既攝州任,乃遣使奉表。莊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騎侍郎、假節、龍驤將軍、行安州事、當州都督。既而賊勢轉盛,臺援不接,果以阻隔強寇,內徙無由,乃攜諸弟并率城民東奔高麗。天平中,〔四〕詔高麗送果等。元象中,乃得還朝。 果弟昴,武定三年襲爵。齊受禪,例降。 文遠,善騎射,勇於攻戰。以軍勳致效,自給事中稍遷中散大夫、龍驤將軍。 龐樹,南安人。世宗追錄謀勳,封其子景亮襄邑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 李忻榮,漢中人。與樹俱擊天寶,同時戰歿。封其子建為清水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 張元亮,漢中人。便弓馬,善戰鬥。以勳封撫夷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拜東萊太守,入為平遠將軍、左中郎將。遷中散大夫,加龍驤將軍。卒,贈左將軍、巴州刺史。 士孫天與,扶風人。以勳封莫西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拜武功太守。 又襄陽羅道珍、北海王安世、潁川辛諶、漢中姜永等,皆參其勳末。 道珍,除齊州東平原相,有治稱。卒於鎮遠將軍、屯騎校尉。 安世,苻堅丞相王猛之玄孫也。歷涉書傳,敏於人間。自羽林監稍遷安西將軍、北華州刺史。卒,贈本將軍、梁州刺史。 諶,魏衛尉辛毗之後。有文學。歷步兵校尉,濮陽、上黨二郡太守。卒,贈征虜將軍、梁州刺史。 子儒之,濟州司馬。 永,善彈琴,有文學。員外郎、梁州別駕、漢中太守。 永弟漾,亦善士。性亦至孝,為漢中所歎服。元羅之陷也,永入於建鄴,遂死焉。 時有潁川庾道者,〔五〕亦與道遷俱入國,雖不參謀,亦為奇士。歷覽史傳,善草隸書,輕財重義。仕蕭衍,右中郎將,助戍漢中。及至洛陽,環堵弊廬。多與俊秀交舊,積二十餘歲,殊無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將軍府主簿,饒安令。罷縣後,仍客遊齊魯之間。天平中,卒於青州。 時有皇甫徽,字子玄,安定朝那人。仕蕭衍,歷諸王參軍、郡守。及道遷之入國也,徽亦因地內屬。徽妻即道遷之兄女,道遷列上勳書,欲以徽為元謀。徽曰:「創謀之始,本不關預,雖貪榮賞,實內愧於心。」遂拒而不許。後刺史羊祉表授征虜府司馬,卒官。 子和,武定末,司空司馬。 和弟亮,儀曹郎中。 淳于誕,字靈遠。其先太山博人,後世居於蜀漢,或家安固之桓陵縣。〔六〕父興宗,蕭賾南安太守。誕年十二,隨父向揚州。父於路為群盜所害。誕雖童稚,而哀感奮發,傾資結客,旬朔之內,遂得復讎,由是州里歎異之。賾益州刺史劉悛召為主簿。蕭衍除步兵校尉。 景明中,自漢中歸國。既達京師,陳伐蜀之計,世宗嘉納之。延昌末,王師大舉,除驍騎將軍,假冠軍將軍,都督別部司馬,領鄉導統軍。誕不願先受榮爵,乃固讓實官,止參戎號。及奉辭之日,詔遣主書趙桃弓宣旨勞勉,若克成都,即以益州許之。師次晉壽,蜀震。屬世宗晏駕,不果而還。後以客例,起家除羽林監。蕭衍遣將張齊攻圍益州,詔誕為統軍,與刺史傅豎眼赴援。事寧還朝。 正光中,秦隴反叛,詔誕為西南道軍司、假冠軍將軍、別將,從子午南出斜谷趣建安,與行臺魏子建共參經略。時衍益州刺史蕭淵猷遣將樊文熾、蕭世澄等率眾數萬圍小劍戍,益州刺史邴虯令子達拒之。〔七〕因轉營,為文熾所掩,統軍胡小虎、崔珍寶並見俘執。子建遣誕助討之。誕勒兵馳赴,相對月餘,未能摧殄。文熾軍行之谷,東峰名龍鬚山,置柵其上以防歸路。誕以賊眾難可角力,乃密募壯士二百餘人,令夜登山攻其柵。及時火起,〔八〕煙焰漲天。賊以還途不守,連營震怖。誕率諸軍鳴鼓攻擊,文熾大敗,俘斬萬計,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熾為元帥,先走獲免。 孝昌初,子建以誕行華陽郡,帶白馬戍。二年,復以誕行巴州刺史。三年,朝議以梁州安康郡阻帶江山,要害之所,分置東梁州,仍以誕為鎮遠將軍、梁州刺史。永安二年四月卒,時年六十。贈安西將軍、益州刺史,諡曰莊。 長子亢。 亢弟胤,字□館。武定末,梁州驃騎府司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蕭衍尚書郎、太僕卿。苗出後叔父略。〔九〕略為蕭衍寧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於涪,許其益州。及足還退,衍遂改授。略怒,將有異圖,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報雪之心,延昌中遂歸闕。仍陳圖蜀之計。於是大將軍高肇西伐,詔假苗龍驤將軍、鄉導統軍。師次晉壽,世宗晏駕,班師。後以客例,除員外散騎侍郎,加襄威將軍。 苗有文武才幹,以大功不就,家恥未雪,常懷慷慨。乃上書曰:「昔晉室數否,華戎鼎沸,三燕兩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歷,自北而南,誅滅姦雄,定鼎河洛,唯獨荊揚,尚阻聲教。今令德廣被於江漢,威風遠振於吳楚,國富兵強,家給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勢,而欲逸豫,遺疾子孫,違高祖之本圖,非社稷之深慮。誠宜商度東西戍防輕重之要,計量疆埸險易安危之理,探測南人攻守窺覦之情,籌算卒乘器械征討之備,然後去我所短,避彼所長,釋其至難,攻其甚易,奪其險要,割其膏壤,數年之內,荊揚可并。若捨舟楫,即平原,斂後疏前,則江淮之所短;棄車馬,游飛浪,乘流馳逐,非中國之所長。彼不敢入平陸而爭衡,猶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其長,則東南未見可滅之機,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勢。且夫滿昃相傾,陰陽恒理;盛衰遞襲,五德常運。今以至強攻至弱,必見吞并之理;如以至弱禦至強,焉有全濟之術?故明王聖主,皆欲及時立功,為萬世之業。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流;取易而避難,兵家以之恒勝。今巴蜀孤懸,去建鄴遼遠,偏兵獨戍,泝流十千,牧守無良,專行劫剝,官由財進,獄以貨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頸北望,日覬王師。若命一偏將弔民伐罪,風塵不接,可傳檄而定。守白帝之阨,據上流之險,循士治之跡,蕩建鄴之逋,然後偃武修文,制禮作樂,天下幸甚,豈不盛哉!」於時肅宗幼沖,無遠略之意,竟不能納。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輔。時承平既久,民不習戰。苗以隴兵強悍,且群聚無資,乃上書曰:「臣聞食少兵精,利於速戰;糧多卒眾,事宜持久。今隴賊猖狂,非有素蓄,雖據兩城,本無德義。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則人情離阻,坐受崩遺。夫飆至風起,逆者求萬一之功;高壁深壘,王師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久泰,人不曉兵,奔利不相待,逃難不相顧,將無法令,士非教習。以驕將御惰卒,不思長久之計,務奇正之通,必有莫敖輕敵之志,恐無充國持重之規。如令隴東不守,汧軍敗散,則二秦遂強,三輔危弱,國之右臂,於斯廢矣。今且宜勒大將,深溝高壘,堅守勿戰。別命偏師精兵數千,出麥積崖以襲其後,則汧岐之下,群妖自散。」於是詔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俱出梁益,隸行臺魏子建。子建以苗為郎中,仍領軍,深見知待。 孝昌中,還朝,除鎮遠將軍、步兵校尉。俄兼尚書右丞,為西北道行臺,與大都督宗正珍孫討汾、絳蜀賊,平之。還除司徒司馬,轉太府少卿,加龍驤將軍。 於時蕭衍巴西民何難尉等豪姓,相率請討巴蜀之間,詔苗為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西南道慰勞大使。未發,會殺尒朱榮,榮從弟世隆擁榮部曲屯據河橋,還逼都邑。孝莊親幸大夏門,集群臣博議。百僚恇懼,計無所出。苗獨奮衣而起曰:「今小賊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測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節之日。臣雖不武,竊所庶幾。請以一旅之眾,為陛下徑斷河梁。」城陽王徽、中尉高道穆讚成其計。莊帝壯而許焉。苗乃募人於馬渚上流以舟師夜下,去橋數里便放火船,河流既駛,倏忽而至。賊於南岸望見火下,相蹙爭橋,俄然橋絕,沒水死者甚眾。苗身率士卒百許人泊於小渚以待南援。既而官軍不至,賊乃涉水,與苗死鬥。眾寡不敵,左右死盡,苗浮河而歿,時年四十六。帝聞苗死,哀傷久之,曰:「苗若不死,當應更立奇功。」贈使持節、都督梁益巴東梁四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陽縣開國侯、邑一千戶,賵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諡忠烈侯。 苗少有節操,志尚功名。每讀蜀書,見魏延請出長安,諸葛不許,常歎息謂亮無奇計。及覽周瑜傳,未曾不咨嗟絕倒。太保、城陽王徽,司徒、臨淮王彧重之,二王頗或不穆,苗每諫之。及徽寵勢隆極,猜忌彌甚。苗謂人曰:「城陽蜂目先見,豺聲今轉彰矣。」解鼓琴,好文詠,尺牘之敏,當世罕及。死之日,朝野悲壯之。及莊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贈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爾時群議,更一二日便欲大縱兵士焚燒都邑,任其採掠。賴苗京師獲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追之。」 子曇,襲爵。武定末,冀州儀同府刑獄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史臣曰:壽春形勝,南鄭要險,乃建鄴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業、夏侯道遷,體運知機,翻然鵲起,舉地而來,功誠兩茂。其所以大啟茅賦,兼列旐旟,固其宜矣。植不恒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顛覆也。衍才行將略,不遂其終,惜哉!李、席、王、江雖復因人成事,亦為果決之士。淳于誕好立功名,有志者竟能遂也。李苗以文武幹局,沉斷過人,臨難慨然,奮其大節,蹈忠履義,歿而後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謂乎! 校勘記 〔一〕雖名仲達切讓按「名」當是「召」字之訛,下文劾裴植「召仲達責問而不告列」,可證。 〔二〕集朗兄弟並議留臣權相綏獎百衲本、南本、汲本「並議」下錯簡,羼入下文「曰臣往日歸誠至初,道遷以拔漢」共三百二十三字,乃接「留臣權相攝獎」以下文字,顛倒錯亂不可通。北本也在「並議」下錯入「曰臣往日歸誠至灰隕匪報但」十九字,始接「留臣權相綏獎」,似乎勉強可通,故殿、局二本都從北本。今按冊府卷四一七.四九七五頁,北本錯入的十九字實非表中語,乃在下文「免冠徒跣謝」下,「比在壽春」句上。由於錯簡,「謝曰」的「曰」字錯到上文去了,故北本又於「謝」下增一「曰」字。今據冊府乙正北、殿、局三本十九字的錯簡,並刪所增「曰」字。 〔三〕稍遷至安豐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按下云「蕭寶卷遣胡景略代之」,則景略之官即同法友。南齊書卷五七魏虜傳稱「席法友攻北新蔡、安豐二郡太守胡景略於建安城」。「新蔡」上有「北」字。南齊書卷一四州郡志豫州有北新蔡、安豐二郡。這裏「新蔡」上當脫「北」字。 〔四〕天平中諸本「天」作「太」,北史卷四五江悅之傳作「天」。按魏無「太平」年號,下稱「元象中」,顯為「天平」之訛,今據改。 〔五〕時有潁川庾道者諸本「道」作「導」,北史卷四五江悅之傳作「道」。按上夏侯夬傳內也作「道」。北史夬傳作「遵」,當是「導」之訛。「道」「導」本一字,今統一作「道」。 〔六〕或家安固之桓陵縣諸本及北史卷四五淳于誕傳「固」都作「國」。洪氏考異卷一0云:「地形志無此郡縣,南齊書州郡志(卷一五)益州安固郡有桓陵縣,『安國』即『安固』之訛。」按洪說是,宋書卷三七及卷三八州郡志載秦州、益州並有安固郡、桓陵縣。「國」字訛,今改正。 〔七〕益州刺史邴虯令子達拒之諸本「達」作「建」,應即指魏子建。按卷九肅宗紀孝昌元年四月及卷九八蕭衍傳並作「益州刺史邴虯遣子子達,行臺魏子建遣別將淳于誕拒擊之。」則邴虯所遣者其子名子達。魏子建此時已是行臺,卷一0四自序稱子建為行臺,「梁、巴、二益,兩秦之事皆所節度」,邴虯身受節度,豈能「令」子建。且觀下文稱魏軍被掩擊,二將被俘,「子建遣誕助討之」。若上文作「子建」,則被掩擊致敗者即是子建,何云「遣誕助討」?知這裏「建」乃「達」之訛。其人本名「子達」,單稱為「達」。今據改。 〔八〕及時火起諸本「起」作「赴」,獨局本作「起」。按冊府卷三六八.四三八二頁正作「起」,今從局本。 〔九〕苗出後叔父略北史卷四五李苗傳「略」作「畎」。按卷六五邢巒傳也作「畎」,疑「略」乃「畎」之訛。參卷八校記〔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