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尉瑾馮子琮赫運子悅唐邕白建 尉瑾,字安仁。父慶賓,為魏肆州刺史。瑾少而敏悟,好學慕善。稍遷直後。司馬子如執政,瑾取其外生皮氏女,由此擢拜中書舍人。既是子如姻戚,數往參詣,因與先達名輩微相款狎。世宗入朝,因命瑾在鄴北宮共高德正典機密。肅宗輔政,累遷吏部尚書。世祖踐祚,趙彥深本子如賓僚,元文遙、和士開並帝鄉故舊,共相薦達,任遇彌重。又吏部銓衡所歸,事多祕密,由是朝之幾事,頗亦預聞。尋兼右僕射,攝選,未幾即真。病卒。世祖方在三臺飲酒,文遙奏聞,遂命徹樂罷飲。 瑾外雖通顯,內闕風訓,閨門穢雜,為世所鄙。然亦能折節下士,意在引接名流,但不別之。及官高任重,便大躁急,省內郎中將論事者逆即瞋詈,不可諮承。既居大選,彌自驕狠。子德載嗣。 馮子琮,信都人,北燕主馮跋之後也。父靈紹,度支郎中。子琮性聰敏,涉獵書傳,為。肅宗除領軍府法曹,〔二〕典機密,攝庫部。肅宗曾閱簿領,試令口陳,子琮闇對,無有遺失。子琮妻,胡皇后妹也。遷殿中郎,加東宮管記。又奉別詔,令共胡長粲輔導太子,轉庶子。 天統元年,世祖禪位後主。世祖御正殿,謂子琮曰:「少君左右宜得正人,以卿心存正直,今以後事相委。」除給事黃門侍郎,領主衣都統。世祖在晉陽,既居舊殿,少帝未有別所,詔子琮監造大明宮。宮成,世祖親自巡幸,怪其不甚宏麗。子琮對曰:「至尊幼年,纂承大業,欲令敦行節儉,以示萬邦。兼此北連天闕,不宜過復崇峻。」世祖稱善。 及世祖崩,僕射和士開先恒侍疾,祕喪三日不發。子琮問士開不發喪之意。士開引神武、文襄初崩並祕喪不舉,至尊年少,恐王公有貳心,意欲普追集敘風堂,然後與公詳議。時太尉錄尚書事趙郡王叡先恒居內,預帷幄之謀,子琮素知士開忌叡及領軍臨淮王婁定遠,恐其矯遺詔出叡外任,奪定遠禁衛之權,因答云:「大行,神武之子,今上又是先皇傳位,群臣富貴者皆是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內貴臣一無改易,王公已下必無異望。世異事殊,不得與霸朝相比。且公出宮門已經數日,〔三〕升遐之事,行路皆傳,久而不舉,恐有他變。」於是乃發喪。 元文遙以子琮太后妹夫,恐其獎成太后干政,說趙郡王及士開出之,拜鄭州刺史,即令之任。子琮除州,非後主本意,中旨殷勤,特給後部鼓吹,加兵五十人,並聽將物度關至州。未幾,太后為齊安王納子琮長女為妃,子琮因請假赴鄴,遂授吏部尚書。其妻恃親放縱,請謁公行,賄貨填積,守宰除授,先定錢帛多少,然後奏聞,其所通致,事無不允,子琮亦不禁制。俄遷尚書右僕射,〔四〕仍攝選。和士開居要日久,子琮舊所附託,卑辭曲躬,事事諮稟。士開弟休與盧氏婚,子琮檢校趨走,與士開府僚不異。是時內官除授多由士開奏擬,〔五〕子琮既恃內戚,兼帶選曹,自擅權寵,頗生間隙。琅邪王儼殺士開,子琮與其事。就內省絞殺之。子琮微有識鑒,及位望轉隆,宿心頓改。擢引非類,以為深交;縱其子弟,官位不依倫次;又專營婚媾,歷選上門,例以官爵許之,旬日便驗。子慈正。 赫連子悅,字士欣,勃勃之後也。魏永安初,以軍功為濟州別駕。及高祖起義,侯景為刺史,景本尒朱心腹,子悅勸景起義,景從之。除林慮守。世宗往晉陽,路由是郡,因問所不便。悅答云:「臨水、武安二縣去郡遙遠,山嶺重疊,車步艱難,若東屬魏郡,則地平路近。」世宗笑曰:「卿徒知便民,不覺損幹。」子悅答云:「所言因民疾苦,不敢以私潤負心。」世宗云︰「卿能如此,甚善,甚善。」仍敕依事施行。在郡滿,更徵為臨漳令。後除鄭州刺史,于時新經河清大水,民多逃散,子悅親加恤隱,戶口益增,治為天下之最。入為都官尚書,鄭州民八百餘請立碑頌德,有詔許焉。後以本官兼吏部。子悅在官,唯以清勤自守,既無學術,又闕風儀,人倫清鑒,去之彌遠,一旦居銓衡之首,大招物議。由是除太常卿,卒。 唐邕,字道和,太原晉陽人,其先自晉昌徙焉。父靈芝,魏壽陽令。邕少明敏,有治世才具。太昌初,或薦於高祖,命其直外兵曹,典執文帳。 邕善書計,強記默識,以幹濟見知,擢為世宗大將軍府參軍。及世宗崩,事出倉卒,顯祖部分將士,鎮壓四方,夜中召邕支配,造次便了,顯祖甚重之。顯祖頻年出塞,邕必陪從,專掌兵機。識悟閑明,承受敏速,〔六〕自督將以還,軍吏以上,勞效由緒,無不諳練,每有顧問,占對如響。或於御前簡閱,雖三五千人,邕多不執文簿,暗唱官位姓名,未常謬誤。七年,於羊汾堤講武,令邕總為諸軍節度。事畢,仍監宴射之禮。是日,顯祖親執邕手,引至太后前,坐於丞相斛律金之上,啟太后云:「唐邕強幹,一人當千。」仍別賜錦綵錢帛。邕非唯強濟明辨,然亦善揣上意,進取多途,是以恩寵日隆,委任彌重。顯祖又嘗對邕白太后云:「唐邕分明強記,每有軍機大事,手作文書,口且處分,耳又聽受,實是異人。」一日之中,六度賜物。又嘗解所服青鼠皮裘賜邕,云:「朕意在車馬衣裘與卿共弊。」十年,從幸晉陽,除兼給事黃門侍郎,領中書舍人。顯祖嘗登童子佛寺,望并州城曰:「此是何等城?」或曰:「此是金城湯池,天府之國。」帝云:「我謂唐邕是金城,此非金城也。」其見重如此。其後語邕曰:「卿劬勞既久,欲除卿作州。頻敕楊遵彥更求一人堪代卿者,遵彥云比遍訪文武,如卿之徒實不可得,所以遂停此意。卿宜勉之。」顯祖或時切責侍臣不稱旨者:「觀卿等舉措,不中與唐邕作奴。」其見賞遇多此類。 肅宗作相,除黃門侍郎。於華林園射,特賜金帶寶器服玩雜物五百種。天統初,除侍中、并州大中正,又拜護軍,餘如故。邕以軍民教習田獵,依令十二月,月別三圍,以為人馬疲敝,奏請每月兩圍。世祖從之。後出為趙州刺史,餘官如故。世祖謂邕曰:「朝臣未有帶侍中、護軍、中正作州者,以卿故有此舉,放卿百餘日休息,至秋間當即追卿。」遷右僕射,又遷尚書令,封晉昌王,錄尚書事。屬周師來寇,丞相高阿那肱率兵赴援,邕配割不甚從允,因此有隙。肱譖之,遣侍中斛律孝卿宣旨責讓,留身禁止,尋釋之。車駕將幸晉陽,敕孝卿總知騎兵度支,事多自決,不相詢稟。邕自恃從霸朝以來常典樞要,歷事六帝,恩遇甚重,一旦為孝卿所輕,負氣鬱怏,形於辭色。帝平陽敗後,狼狽還鄴都。邕懼那肱譖之,恨斛律孝卿輕己,遂留晉陽,與莫多婁敬顯等崇樹安德王為帝。信宿城陷,邕遂降周,依例授儀同大將軍。卒於鳳州刺史。 邕性識明敏,通解時事,齊氏一代,典執兵機。凡是九州軍士、四方勇募,強弱多少,番代往還,及器械精粗、糧儲虛實,精心勤事,莫不諳知。自大寧以來,奢侈糜費,比及武平之末,府藏漸虛。邕度支取捨,大有裨益。然既被任遇,意氣漸高,其未經府寺陳訴,越覽詞牒,條數甚多,俱為憲臺及左丞彈糾,並御注放免。司空從事中郎封長業、太尉記室參軍平濤並為徵官錢違限,邕各杖背二十。齊時宰相未有撾撻朝士者,至是甚駭物聽。 邕三子。長子君明,開府儀同三司。開皇初,卒於應州刺史。次子君徹,中書舍人。隋順、戎二州刺史,大業中,卒於武賁郎將。少子君德,以邕降周伏法。 齊朝因高祖作相,丞相府外兵曹、騎兵曹分掌兵馬。及天保受禪,諸司監咸歸尚書,唯此二曹不廢,令唐邕白建主治,謂之外兵省、騎兵省。〔七〕其後邕、建位望轉隆,各為省主,令中書舍人分判二省事,故世稱唐、白云。 白建,字彥舉,太原陽邑人也。初入大丞相府騎兵曹,典執文帳,明解書計,為同局所推。天保十年,兼中書舍人。肅宗輔政,除大丞相騎兵參軍。河清三年,突厥入境,代、忻二牧悉是細馬,合數萬匹,在五臺山北柏谷中避賊。〔八〕賊退後,敕建就彼檢校,續使人詣建間領馬,送定州付民養飼。建以馬久不得食,瘦弱,遠送恐多死損,遂違敕以便宜從事,隨近散付軍人。啟知,敕許焉。戎乘無損,建有力焉。武平末,歷特進、侍中、中書令。 建雖無他才,勤於在公,屬王業始基,戎寄為重,建與唐邕俱以典執兵馬致位卿相。晉陽,國之下都,每年臨幸,徵詔差科,責成州郡。本藩僚佐爰及守宰,諮承陳請,趨走無暇。諸子幼稚,俱為州郡主簿,新君選補,必先召辟。男婚女嫁,皆得勝流。當世以為榮寵之極。武平七年卒。 校勘記 〔一〕北齊書卷四十按此卷文甚簡略,後無論贊,但稱齊帝廟號,文字也與北史不同。錢氏考異卷三一認為似經後人刪改,或北齊書此卷已亡,後人以高氏小史補。 〔二〕性聰敏涉獵書傳為肅宗除領軍府法曹南本、局本及冊府卷七九九無「除」字,他本皆有。按若無「除」字,則是肅宗高演官領軍將軍時,馮子琮為領軍府法曹,但據本書卷六孝昭紀(補)不言高演曾為此官。北史卷五五馮子琮傳云:「性識聰敏,為外祖鄭伯猷所異。」此傳「為」字下當有脫文。南本、冊府以「為」字從下讀,以「除」字為衍文,恐非。 〔三〕且公出宮門已經數日北史卷五五「出」上有「不」字。按本書卷五0和士開傳,高湛病,士開即「入侍湯藥」,死時,士開在宮內,祕喪三日不發。數日之內,不出宮門可知。此云:「出宮門已經數日」,與事實不符。冊府卷四六五作「公出門已經數日」,「出門」指出家門,與「不出宮門」意同,這裏非脫「不」字,即衍「宮」字。 〔四〕俄遷尚書右僕射諸本「右」作「左」,北史卷五五、冊府卷四八二、卷六三八作「右」。按子琮自武平二年四月遷右僕射,七月被殺,並未遷官,作「左」誤,今據北史改。參見卷八校記。 〔五〕是時內官除授多由士開奏擬北史卷五五「內官」作「內外」,疑北史是。 〔六〕承受敏速諸本「受」作「變」,北史卷五五唐邕傳、冊府卷七作「受」。按文義作「承受」較長,冊府本出北齊書而與北史同,知「變」字訛,今據冊府改。 〔七〕謂之外兵省騎兵省諸本無「騎兵省」三字。按二人分治外兵、騎兵兩省,下文稱「各為省主」可證。此傳脫去三字,今據北史卷五五補。 〔八〕在五臺山北柏谷中避賊冊府卷六六二無「北」字,下有「經二十餘日」五字,當是此傳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