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栗磾孫勁六世孫謹謹子寔寔子顗仲文寔弟翼翼子璽翼弟義義子宣道宣敏 于栗磾,代人也。少習武藝,材力過人,能左右馳射。登國中,拜冠軍將軍,假新安子。與寧朔將軍公孫蘭,潛自太原,從韓信故道,開井陘關路,襲慕容寶於中山。道武後至,見道路修理,大悅,即賜其名馬。及趙魏平,帝置酒高會,謂栗磾曰:「卿,吾之黥、彭也!」進假新安公。道武田於白登山,見熊將數子,顧栗磾曰:「能搏之乎?」對曰:「若搏之不勝,豈不虛斃一壯士。自可驅致御前,坐而制之。」尋皆禽獲,帝顧而謝之。 後為河內鎮將。劉裕之伐姚泓,栗磾慮北侵擾,築壘河上。裕憚之,遺栗磾書,假道西上。題書曰「黑矟公麾下」。栗磾以狀表聞,明元因之授栗磾黑矟將軍。栗磾好持黑矟,裕望而異之,故有其號。遷豫州刺史,進爵新安侯。洛陽雖歷代所都,實為邊界,栗磾勞來安集,甚得百姓心。明元南幸盟津,謂栗磾曰:「河可橋乎?」栗磾曰:「杜預造橋,遺事可想。」乃編大船,構橋於冶阪。〔一〕六軍既濟,帝深歎美之。 太武之征赫連昌,敕栗磾與宋兵將軍周幾襲陝城,長驅至三輔。進爵為公。累遷外都大官,平刑折獄,甚有聲稱。卒,贈太尉。 栗磾自少總戎,迄於白首,臨事善斷,所向無前。加以謙虛下士,刑罰不濫,太武甚悼惜之。 子洛拔,有姿容,善應對。拜侍御中散。太武甚加愛寵,因賜名焉。轉監御曹令。景穆在東宮,厚加禮遇。洛拔恒畏避屏退,不敢逆自結納。頃之,襲爵。後為侍中、尚書令,百僚憚之。卒官。洛拔有六子。 長子烈,善射,少言,有不可犯之色。少拜羽林中郎,累遷侍中、殿中尚書。于時孝文幼沖,文明太后稱制,烈與元丕、陸叡、李沖等各賜金策,許以有罪不死。進爵洛陽侯,轉衛尉卿。 及遷都洛陽,人情戀本,多有異議。帝以問烈。曰:「陛下聖略深遠,非愚管所測。若隱心而言,樂遷之與戀舊,中半耳。」帝曰:「卿不唱異同,朕深感不言之益。」敕鎮代,留臺庶政,一相參委。車駕幸代,執烈手曰:「宗廟至重,翼衛不輕。卿當祗奉靈駕,時遷洛邑。」烈與高陽王雍奉神主於洛陽,遷光祿卿。 十九年,大選百僚,烈子登引例求進。烈表引己素無教訓,請乞黜落。帝曰:「此乃有識之言,不謂烈能辨此!」乃引見登,詔曰:「朕今創禮新邑,明揚天下,卿父乃行謙讓之表,而有直士之風,故進卿為太子翊軍校尉。」又加烈散騎常侍,封聊城縣子。 及穆泰、陸叡謀反舊京,帝幸代,泰等伏法。賜烈及李沖璽書,述敘金策之意。時代鄉舊族,同惡者多,唯烈一宗,無所染豫。帝益器重之。歎曰:「元儼決斷威恩,深自不惡,然盡忠猛決,不如烈也。爾日烈在代都,必即斬其五三元首。烈之節概,不謝金日磾。」詔除領軍將軍。以本官從征荊沔,加鼓吹一部。 二十三年,齊將陳顯達入寇馬圈,帝輿疾討之。執烈手,以京邑為託。帝崩於行宮,彭城王勰祕諱而返,稱詔召宣武會駕魯陽。以烈留守之重,密報凶問。烈處分行留,神守無變。 宣武即位,寵任如前。咸陽王禧為宰輔,權重當時,曾遣家僮傳言於烈,求舊羽林武賁執仗出入。烈不許。禧遣謂烈曰:「我是天子兒,天子叔,元輔之命,與詔何異?」烈厲色答曰:「向亦不道王非天子兒、叔。若是詔,應遣官人所由。若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頭可得,羽林不可得也!」禧惡烈剛直,出之為恒州刺史。烈不願藩授,謂彭城王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陽之詔乎?而逼老夫乃至於此!」遂以疾辭。 宣武以禧等專擅,潛謀廢之。景明二年正月,礿祭,三公致齋於廟。帝夜召烈子忠謂曰:「卿父明可早入。」及明,烈至。詔曰:「諸父慢怠,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烈曰:「老臣歷奉累朝,頗以幹勇賜識。今日之事,所不敢辭。」乃將直閤以下六十餘人,宣旨召咸陽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詳,衛送至帝前。諸公各稽首歸政。以烈為領軍,進爵為侯,自是長直禁中,機密大事皆所參焉。 咸陽王禧之謀反,宣武從禽於野,左右分散,倉卒之際,莫知其計。乃敕烈子忠馳覘虛實。烈時留守,已處分有備。因忠奏曰:「臣雖朽邁,心力猶可。禧等猖狂,不足為慮。願緩蹕徐還,以安物望。」帝甚以為慰。車駕還宮,禧已逃,詔烈追執之。 順后既立,以世父之重,彌見優禮。及卒,宣武舉哀於朝堂,給東園第一祕器,贈太尉,封鉅鹿郡公。子祚襲。 祚弟忠,字思賢,本字千年。弱冠,拜侍御中散。文明太后臨朝,刑政頗峻,侍臣左右,多以微譴得罪。忠朴直少言,終無過誤。太和中,授武騎侍郎,因賜名登。累遷左中郎將,領直寢。 元禧之亂,車駕在外,變起倉卒。忠曰:「臣父為領軍,計必無所慮。」帝遣忠馳觀之,烈嚴備,果如所量。忠還,宣武撫其背曰:「卿差強人意。先帝賜卿名登,誠為美稱。朕嘉卿忠款,今改名忠,既表貞固之誠,亦以名實相副也。」以父憂去職。徙為司空長史。 時太傅、錄尚書、北海王詳親尊權重,將作大匠王遇多隨詳所欲而給之。忠於詳前謂遇曰:「殿下國之周公,阿衡王室,何至阿諛附勢,損公惠私也?」遇既不寧,詳亦慚謝。以平元禧功,封魏郡公。及遷散騎常侍、兼武衛將軍,每以鯁氣正辭,為北海所忿。面責忠曰:「我憂在前見爾死,不憂爾見我死時也。」忠曰:「人生自有定分,若應死王手,避亦不免;不爾,王不能殺。」詳因忠表讓之際,密勸帝以忠為列卿,於是詔停其封,優進太府卿。 正始二年,詔忠以本官使持節、兼侍中,為西道大使,刺史、鎮將贓罪顯暴者,以狀聞;守令以下,便行決斷。與尚書李崇分使二道。忠劾并州刺史高聰贓罪二百餘條,論以大辟。除華州刺史。遭繼母憂,不行。服闋,再遷衛尉卿、河南邑中正。忠與吏部尚書元暉、度支尚書元匡、河南尹元萇等推定代方姓族。高肇忌其為人,乃言於宣武,稱中山要鎮,作捍須才,乃出忠為定州刺史。既而帝悔,復授衛尉卿、領左衛將軍、恒州大中正,密遣使詣忠,慰勉之。 延昌初,除都官尚書,領左衛、中正如故。又加散騎常侍。嘗因侍宴,賜之劍杖,舉酒屬忠曰:「卿世執貞節,故恒以禁衛相委。昔以卿行忠,賜名曰忠。今以卿才堪禦侮,以所御劍杖相錫。循名取義,意在不輕,出入恒以自防也。」遷侍中、領軍將軍。忠辭無學識,宣武曰:「學識有文章者不少,但心直不如卿。欲使卿劬勞於下,我當無憂於上。」 及帝崩夜,忠與侍中崔光遣右衛將軍侯剛迎明帝於東宮而即位。忠與門下議:以帝沖年,未親機政,太尉高陽王雍屬尊望重,宜入居西柏堂,省決庶政;任城王澄明德茂親,可為尚書令,總攝百揆。奏中宮,請即敕授。御史中尉王顯欲逞奸計,與中常侍、給事中孫蓮等厲色不聽,寢門下之奏。孫蓮等密欲矯太后令,以高肇錄尚書事,顯與高猛為侍中。忠即殿中收顯殺之。 忠既居門下,又總禁衛,遂執朝政,權傾一時。初,太和中,軍國多事,孝文以用不足,百官祿四分減一。忠既擅朝,欲以惠澤自固,乃悉復所減之祿,職人進位一級。舊制:百姓絹布一匹之外,各輸綿麻八兩。忠悉以與之。乃白高陽王雍,自云宣武本許優轉。雍憚忠威權,便順意加忠車騎大將軍。忠自謂新故之際,有安社稷功,諷百僚令加己賞。太尉雍、清河王懌、廣平王懷難違其意,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難於獨受,乃諷朝廷,同在門下者加封邑。尚書左僕射郭祚、尚書裴植以忠權勢日盛,勸雍出忠。忠聞之,逼有司誣奏其罪。祚有師傅舊恩,植擁地入國,忠並矯詔殺之。朝野憤忿,無不切齒,王公以下,畏之累跡。又欲殺高陽王雍,侍中崔光固執乃止,遂免雍太尉,以王還第。自此詔命生殺,皆出於忠。既尊靈太后為皇太后,居崇訓宮,忠為儀同三司、尚書令、崇訓衛尉,侍中、領軍如故。 靈太后臨朝,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尚書令、侍中。〔二〕忠為令旬餘,靈太后引門下侍官,問忠在端右聲聽。咸曰不稱厥任,乃出為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奏:「忠擅殺樞納,輒廢宰輔,朝野駭心,遠近怪愕。功過相除,悉不合賞,請悉追奪。」靈太后從之。 熙平元年,御史中尉元匡奏:「忠以鴻勳盛德,受遇累朝,幸國大災,專擅朝命,無人臣之心。裴、郭受冤於既往,宰輔黜辱於明世。又自矯旨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原其此意,便欲無上自處。既事在恩後,宜加顯戮,請遣御史一人、令史二人,就州行決。」靈太后令,以忠事經肆眚,遂不追罪。又詔以忠歷任禁要,誠節皎然,賜爵靈壽縣公。初,宣武崩後,高太后將害靈太后。劉騰以告侯剛,剛以告忠。忠請計於崔光。光曰:「宜置胡嬪於別所,嚴兵守衛。」忠從之,具以此意啟靈太后,太后意乃安。故太后深德騰等四人,並有寵授。 忠以毀之者多,懼不免禍,願還京,欲自營救。靈太后不許。二年四月,除尚書右僕射,加侍中,將軍如故。神龜元年三月,復儀同三司。疾,未拜。見裴、郭為祟,自知必死,先表養亡弟第二子司徒掾永超為子,乞以為嫡。靈太后許之。薨,贈司空。有司奏太常少卿元端議:「案諡法,剛強理直曰武,怙威肆行曰醜,宜諡武醜公。」太常卿元脩義議:「忠盡心奉上,翦除凶逆。依諡法,除偽寧真曰武,夙夜恭事曰敬,宜諡武敬公。」二卿不同。靈太后令依正卿議。 忠性多阻忌,不交勝己,唯與直閤將軍章初瑰、千牛備身楊保元為斷金之交。李世哲求寵於忠,私以金帛貨初瑰、保元,二人談之,遂被賞愛,引為腹心。忠擅權昧進為崇訓之由,皆世哲計也。 忠弟景,字百年。忠薨後,為武衛將軍。謀廢元叉,叉黜為懷荒鎮將。及蠕蠕主阿那瑰叛,鎮人請糧,景不給。鎮人遂執縛景及其妻,拘守別室,皆去其衣服,令景著皮裘,妻著故絳旗襖,毀辱如此。月餘,乃殺之。 烈弟果,嚴毅直亮,有父兄風。歷朔、華、并、恒四州刺史,賜爵武城子。果弟勁。 勁字鍾葵,頗有武略,位沃野鎮將,賜爵富昌子。宣武納其女為后,封勁太原郡公,妻劉氏為章武郡君。後為征北將軍、定州刺史。卒,贈司空,諡曰恭莊公。自栗磾至勁,累世貴盛,一皇后,四贈公,三領軍,二尚書令,三開國公。勁雖以后父,但以順后早崩,竟不居公輔。 子暉,字宣明,后母弟也。少有氣幹。襲爵,位汾州刺史。暉善事人,為尒朱榮所親,以女妻其子長儒。歷侍中、河南尹。後兼尚書僕射、東南道行臺,與齊神武討平羊侃於兗州。元顥入洛,害之。 勁弟天恩,〔三〕位內行長、遼西太守。贈平東將軍、燕州刺史。 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 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將。〔四〕 安定子子提,隴西郡守、茂平縣伯。〔五〕周保定二年,以子謹著勳,追贈太保、建平郡公。 謹字思敬,小名巨引。〔六〕沈深有識量,略窺經史,尤好孫子兵書。屏居未有仕進志。或有勸之者,謹曰:「州郡之職,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須待時來。」太宰元天穆見之,歎曰:「王佐材也。」 及破六韓拔陵首亂北境,引蠕蠕為援,大行臺元纂討之,夙聞謹名,辟為鎧曹參軍事,從軍北伐。蠕蠕逃出塞,纂令謹追之,前後十七戰,盡降其眾。後率輕騎出塞覘賊,屬鐵勒數千騎奄至,謹以眾寡不敵,乃散其騎,使匿叢薄間。又遣人升山指麾,若分部軍眾。賊望見,雖疑有伏,恃眾不以為虜,乃進逼謹。謹以常乘駿馬一紫一騧,賊先所識,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賊以為謹,爭逐之。乃率餘軍擊其追騎。賊走,因得入塞。 正光四年,行臺、廣陽王元深北伐,〔七〕引謹為長流參軍。特相禮接,使其世子佛陀拜焉。遂與廣陽破賊主斛律野穀祿等。謹請馳往喻之。謹兼解諸國語,乃單騎入賊,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三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與謹至析郭嶺迎接之。謹曰:「拔陵兵眾不少,聞也列河等款附,必來要擊。彼若先據險,則難與爭鋒。今以也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要擊,破也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謹伏兵發,賊大敗,悉收也列河之眾。〔八〕 孝昌元年,又隨廣陽王征鮮于脩禮。軍次白牛邏,會章武王為脩禮所害,〔九〕遂停軍中山。侍中元晏宣言於靈太后曰:「廣陽盤桓不進,坐圖非望。又有于謹者,智略過人,為其謀主,恐非陛下純臣。」靈太后詔於尚書省門外立牓,募獲謹者,許以重賞。謹聞之,請詣闕披露腹心,廣陽許之。謹遂到牓下,曰:「吾知此人。」眾共詰之,謹曰:「我即是也。」有司以聞。靈后見之,大怒。謹備述廣陽忠款,兼陳停軍之狀。靈后遂捨之。 後從尒朱天光與齊神武戰於韓陵山,天光敗,謹遂入關。 周文帝臨夏州,以謹為防城大都督,兼夏州長史。及賀拔岳被害,周文赴平涼。謹言於周文曰:「關中秦漢舊都,古稱天府。今若據其要害,招集英雄,足觀時變。且天子在洛,逼迫群兇。請都關右,然後挾天子而令諸侯,千載一時也。」周文大悅。會有敕追謹為閤內大都督,〔一0〕謹因進都關中策。 魏帝西遷,仍從周文征潼關,破回洛城,授北雍州刺史,進爵藍田縣公。大統三年,大軍東伐,為前鋒,進拔弘農,禽東魏陝州刺史李徽伯。神武至沙苑,謹力戰,進爵常山郡公。又從戰河橋,拜大丞相府長史,兼大行臺尚書。再遷太子太保。芒山之戰,大軍不利,謹率麾下偽降,立於路左。神武乘勝逐北,不以為虞。謹自後擊之,敵駭。獨孤信又收兵於後奮擊,神武軍亂,以此大軍得全。十二年,拜尚書左僕射,領司農卿。及侯景款附,請兵為援,謹諫以為景情難測,周文不聽。尋兼大行臺尚書、大丞相長史,率兵鎮潼關,加授華州刺史,賜秬鬯一卣,珪瓚副焉。俄拜司空。恭帝元年,除雍州刺史。 初,梁元帝於江陵嗣位,密與齊交通,將謀侵軼。其兄子岳陽王察時為雍州刺史,以梁元帝殺其兄譽,遂結隙,據襄陽來附。乃命謹出討。周文餞於青泥谷。長孫儉曰:「為蕭繹計將如何?」謹曰:「曜兵漢沔,席卷度江,直據丹陽,是其上策;移郭內居人,退保子城,以待援至,是其中策;若難於移動,據守羅郭,是其下策。」儉曰:「裁繹出何策?」謹曰:「必用下。」儉曰:「何也?」對曰:「蕭氏保據江南,綿歷數紀。屬中原有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斷。愚人難與慮始,皆戀邑居,既惡遷移,當保羅郭。所以用下策。」謹令中山公護及大將軍楊忠等先據江津,斷其走路。梁人豎木柵於外城,廣輪六十里。尋而謹至,悉眾圍之。旬有六日,外城遂陷,梁主退保子城。翌日,率其太子以下,面縛出降。尋殺之。虜其男女十餘萬人,收其府庫珍寶,得宋渾天儀、梁日晷、銅表、魏相風烏、銅蟠螭趺、大玉徑四尺圍七尺及諸輿輦法物以獻,軍無私焉。立蕭察為梁主,振旅而旋。周文親至其第,宴語極歡。賞謹奴婢一千口,及梁寶物,并金石絲竹樂一部,別封新野郡公。謹固辭,不許。又令司樂作常山公平梁歌十首,使工人歌之。 謹自以久當權重,功名既立,願保優閑,乃上先所乘駿馬及所著鎧甲等。周文識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豈得便爾獨善?」遂不受。六官建,拜大司寇。 及周文崩,孝閔帝尚幼,中山公護雖受顧命而名位素下,群公各圖執政。護深憂之,密訪於謹。謹曰:「夙蒙丞相殊眷,今日必以死爭之。若對眾定策,公必不得讓。」明日,群公會議。謹曰:「昔帝室傾危,丞相志存匡救。今上天降禍,奄棄百僚。嗣子雖幼,而中山公親則猶子,兼受顧託,軍國大事,理須歸之。」辭色抗厲,眾皆悚動。護曰:「此是家事,護何敢有辭!」謹既周文等夷,護每申禮敬。至是,謹乃起而言曰:「公若統理軍國,謹等便有所依。」遂再拜。群公迫於謹,亦拜。眾議始定。 孝閔踐阼,進封燕國公,邑萬戶,遷太傅、太宗伯,與李弼、侯莫陳崇等參議朝政。及賀蘭祥討吐谷渾,明帝令謹遙統其軍,授以方略。 保定二年,謹以年老,乞骸骨,優詔不許。三年,以謹為三老,固辭,又不許。賜延年杖。武帝幸太學以食之。三老入門,皇帝迎拜屏間,三老答拜。有司設三老席於中楹,南向。太師、晉公護升階,設席施几。三老升席,南面馮几而坐,師道自居。大司寇、楚國公寧升階,正舄。皇帝升,立於斧扆之前,西面。有司進饌,皇帝跪設醬豆,親自袒割。三老食訖。皇帝又親跪授爵以酳。有司撤訖。皇帝北面立訪道。三老乃起立於席。皇帝曰:「猥當天下重任,自惟不才,不知政術之要,公其誨之。」三老答曰:「木從繩則正,君從諫則聖。自古明王聖主,皆虛心納諫,以知得失,天下乃安。惟陛下念之。」又曰:「為國之本,在乎忠信。古人去食去兵,信不可失。國家興廢,莫不由之,願陛下守而勿失。」又曰:「為國之道,必須有法。法者,國之綱紀,不可不正。所正在於賞罰。若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則為善者日益,為惡者日止。若有功不賞,有罪不罰,則天下善惡不分,下人無所措其手足。」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言出行隨,誠願陛下慎之。」三老言畢,皇帝再拜受之,三老答拜,禮成而出。 及晉公護東伐,謹時有病,護以其宿將舊臣,猶請與同行,詢訪戎略。軍還,賜鍾磬一部。天和二年,又賜安車一乘。尋授雍州牧。三年,薨,年七十六。武帝親臨,詔譙王儉監護喪事,賜繒千段、粟麥千斛,贈本官,加使持節、太師、雍恒等二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諡曰文。及葬,王公以下,咸送郊外。配享於文帝廟庭。 謹有智謀,善於事上。名位雖重,愈存謙挹,每朝參往來,不過從兩三騎而已。朝廷凡有軍國之務,多與謹決。謹亦竭其智能,故功臣中特見委信,始終若一,人無間言。每誡諸子,務存靜退。加以年齒遐長,禮遇隆重,子孫繁衍,皆至顯達,當時莫比。子寔嗣。 寔字賓實,少和厚,以軍功封萬年縣子。大統十四年,累遷尚書。是歲,周文帝與魏太子西巡,寔時從行。周文刻石隴山上,錄功臣名位,以次鐫勒,預以寔為開府儀同三司,至十五年方授之。尋除渭州刺史,特給鼓吹一部,進爵為公。魏恭帝二年,羌東念姐率部落反,西連吐谷渾。大將軍豆盧寧討之,踰時不剋。又令寔往,遂破之。周文手書勞問,賜奴婢一百口,馬百匹。 孝閔帝踐阼,授戶部中大夫,進爵延壽郡公。天和二年,延州蒲川賊郝三郎反,攻丹州。遣寔討平之,仍除延州刺史。五年,襲燕國公,進位柱國。以罪免。尋復本官,除涼州總管。大象二年,加上柱國,拜大左輔。隋開皇元年,薨,贈司空,諡曰安。子顗。 顗字元武,身長八尺,美鬚眉。周大冢宰宇文護見而器之,以女妻之。以父勳,賜爵新野郡公。歷左右宮伯、郢州刺史。大象中,以水軍總管從韋孝寬經略淮南。尉遲迥之反,時總管趙文表與顗素不協,〔一一〕顗將圖之,因臥閣內,詐疾。文表獨至,顗殺之。因言文表與迥通謀,其麾下無敢動者。時隋文帝以迥未平,慮顗復生邊患,因宥免之,即拜吳州總管。以頻敗陳師,賜綵數百段。及隋受禪,文表弟詣闕稱兄無罪。上令按其事,太傅竇熾等議顗當死。上以其門著勳績,特原之,貶為開府。後襲爵燕國公。尋拜澤州刺史。免,卒于家。子世虔。顗弟仲文。 仲文字次武,少聰敏,髫齔就學,耽習不倦。父寔異之,曰:「此兒必興吾宗。」九歲,嘗於雲陽宮見周文帝。問曰:「聞兒好讀書,書有何事?」對曰:「資父事君,忠孝而已。」周文甚嗟嘆之。後就博士李詳受周易、三禮,略通大義。及長,倜儻有大志,氣調英拔。 起家為趙王屬,安固太守。〔一二〕有任、杜兩家各失牛,後得一牛,兩家俱認,州郡久不決。益州長史韓伯雋曰:「于安固少年聰察,可令決之。」仲文曰:「此易解耳。」乃令二家各驅牛群至,乃放所認者,牛遂向任氏群中。又使人微傷其牛,任氏嗟惋,杜氏自若。仲文遂訶詰杜氏,服罪而去。始州刺史屈突尚,宇文護之黨也,先坐事下獄,無敢繩者。仲文至郡,窮之,遂竟其獄。蜀中語曰:「明斷無雙有于公,不避強禦有次武。」徵為御正下大夫,封延壽郡公,以勳授儀同三司。 宣帝時,為東郡太守。及尉遲迥作亂,使誘仲文,仲文拒之。迥遣儀同宇文威攻之,仲文迎擊,大破威,以功授開府。迥又遣其將宇文冑度石濟,宇文威、鄒紹自白馬,二道俱進,復攻仲文。郡人赫連僧伽、敬子哲率眾應迥。仲文自度不能支,棄妻子,潰圍而遁,達于京師。迥屠其三子一女。隋文帝引入臥內,為之下泣,賜綵五百段,黃金二百兩。進位大將軍,領河南道行軍總管,給鼓吹。馳傳詣洛陽發兵,討迥將檀讓。 時韋孝寬拒迥於永橋,仲文詣之,有所計議。總管宇文忻頗有自疑心,因謂仲文曰:「尉遲迥誠不足平,正恐事寧後,更有藏弓之慮。」仲文懼忻生變,謂曰:「丞相寬仁大度,明識有餘,仲文在京三日,頻見三善,非常人也。」忻曰:「三善何如?」仲文曰:「有陳萬敵新從賊中來,丞相即令其弟難敵召募鄉曲,從軍討賊。此大度一也。上士宋謙奉使勾檢,謙緣此別求他罪。丞相責之曰:『入網者自可推求,何須別訪,以虧大體。』此不求人私二也。言及仲文妻子,未嘗不潸泫。此有仁心三也。」忻自是遂安。 仲文軍至汴州東,頻破迥將。進攻梁郡,迥守將劉孝寬棄城走。初,仲文在蓼堤,諸將皆曰:「軍自遠來,疲弊不可決戰。」仲文令趣食列陳,既而破賊。諸將問其故,笑曰:「吾所部將士皆山東人,果於速進,不宜持久。乘勢擊之,所以制勝。」諸將皆曰:「非所及也。」進擊曹州,獲迥所署刺史李仲康及上儀勁。檀讓以餘眾屯成武,謂仲文未能卒至,方椎牛饗士。仲文選騎襲之,遂拔成武。迥將席毗羅,眾十萬,屯沛縣,將攻徐州。其妻子在金鄉。仲文遣人詐作毗羅使,謂金鄉城主徐善淨曰:「檀讓明日午時到金鄉,將宣蜀公令,賞將士。」金鄉人謂為信然,皆喜。仲文簡精兵,偽建迥旗幟。善淨以為檀讓至,出城迎謁。仲文執之,遂取金鄉。諸將勸屠之,仲文曰:「當寬其妻子,其兵可自歸。如即屠之,彼皆絕矣。」眾皆稱善。於是毗羅恃眾來薄官軍,仲文背城結陣,設伏,兵發,俱拽柴鼓譟。毗羅軍潰,皆投洙水死,水為不流。獲檀讓,檻送京師,河南悉平。毗羅匿滎陽人家,執斬之,傳首闕下。勒石紀功,樹於泗上。入朝京師,文帝引入臥內,宴享極歡。賜雜綵千段,妓女十人,拜柱國。屬文帝受禪,不行。〔一三〕 未幾,其叔父太尉翼坐事下獄,仲文亦為吏所簿,於獄中上書曰: 曩者尉迥逆亂,所在景從。臣任處關河,地居衝要,嘗膽枕戈,誓以必死。迥時購臣,位大將軍,邑萬戶。臣不顧妻子,不愛身命,冒白刃,潰重圍,三男一女,相繼淪沒,披露肝膽,馳赴闕庭。蒙陛下授臣以,委臣以兵革。于時河南兇寇,狼顧鴟張。臣以羸兵八千,掃除氛祲。摧劉寬於梁郡,破檀讓於蓼堤,平曹州,復東郡,安成武,定永昌,解亳州圍,破徐州賊。席毗羅十萬之眾,一戰土崩。河南螘聚之徒,應時戡定。 當群兇問鼎之際,生靈乏主之辰,臣第二叔翼先在幽州,總馭燕、趙,南鄰群寇,北掃旄頭,內安外撫,得免罪戾。臣第五叔智建旟黑水,與王謙為鄰,式遏蠻陬,鎮綏蜀道。臣兄顗作牧淮南,坐制勍敵,乘機勦定,傳首京師。王謙竊據二州,叛換三蜀。臣第三叔義受脤廟庭,恭行天罰。自外父叔兄弟,皆當文武重寄。或銜命危難,或侍衛鉤陳,合門誠款,冀有可明。伏願垂泣辜之恩,降雲雨之施,則寒灰更然,枯骨還肉。 上覽表,并翼釋之。 明年,拜行軍元帥,統十二總管以擊胡。〔一四〕出服遠鎮,遇虜,破之。於是從金河出白道。遣總管辛明瑾、元滂、賀蘭志、呂楚、段諧等二萬人出盛樂道,趣那頡山。至護軍州北,〔一五〕與虜遇。可汗見仲文軍容整肅,不戰而退。仲文踰山追之。及還,上以尚書省文簿繁雜,吏多奸詐,令仲文勘錄省中事,所發擿甚多。上嘉其明斷,厚加勞賞。上每憂轉運不給,仲文請決渭水,開漕渠。上然之,使仲文總其事。及伐陳之役,拜行軍總管。高智慧等作亂江南,仲文復以行軍總管討之。時三軍乏食,米粟踊貴,仲文私糶軍糧,坐除名。明年,復官爵,率兵屯馬邑以備胡。晉王廣以仲文有將領才,每常屬意,至是奏之,乃令督晉王軍府事。後突厥犯塞,晉王為元帥,使仲文將前軍,大破賊而還。 煬帝即位,遷右翊衛大將軍,〔一六〕參掌文武選事。從帝討吐谷渾,進位光祿大夫,甚見親重。 遼東之役,仲文率軍指樂浪道。次烏骨城,仲文簡羸馬驢數千,置於軍後,既而率眾東過。高麗出兵掩襲輜重,仲文回擊,大破之。至鴨綠水,高麗將乙支文德詐降,來入其營。仲文先奉密旨,若遇高元及文德者,必禽之。至是,文德來,仲文將執之。時尚書右丞劉士龍為慰撫使,固止之。仲文遂捨文德。尋悔,遣人紿文德曰:「更有言議,可復來也。」文德不從,遂濟。仲文選騎度水追之,每戰破賊。文德遺仲文詩曰:「神策究天文,妙算窮地理。戰勝功既高,知足願云止。」仲文答書諭之,文德燒柵而遁。時宇文述以糧盡欲還,仲文議以精銳追文德,可以有功。述固止之,仲文怒曰:「將軍杖十萬之眾,不能破小賊,何顏以見帝?且仲文此行也,固無功矣!」述因厲聲曰:「何以知無功?」仲文曰:「昔周亞夫之為將也,見天子,軍容不變。此決在一人,所以功成名遂。今者人各其心,何以赴敵?」初,帝以仲文有計畫,令諸軍諮稟節度,故有此言。由是述等不得已而從之。遂行,東至薩水。宇文述以兵餒退歸,師遂敗績。帝以屬吏,諸將皆委罪於仲文。帝大怒,釋諸將,獨繫仲文。仲文憂恚發病,困篤,方出之。卒於家,時年六十八。撰漢書刊繁三十卷、略覽三十卷。有子九人,欽明最知名。 寔弟翼,字文若,美風儀,有識度。年十一,尚文帝女平原公主,拜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平縣公。大統十六年,進爵郡公,加大都督,領文帝帳下左右,禁中宿衛。遷武衛將軍。謹平江陵,所賜得軍實,分給諸子,翼一無所取,唯簡賞口內名望子弟有士風者,別待遇之。文帝聞之,賜奴婢二百口,翼固辭不受。尋授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六官建,除左宮伯。 孝閔帝踐阼,出為渭州刺史。翼兄寔先蒞此州,頗有惠政。翼又推誠布信,事存寬簡,夷夏感悅,比之大小馮君焉。時吐谷渾入寇河右,涼、鄯、河三州咸被攻圍,使來告急。秦州都督遣翼赴援,不從,僚屬咸以為言。翼曰:「攻取之術,非夷俗所長。此寇之來,不過鈔掠邊牧耳,安能頓兵城下,久事攻圍!掠而無獲,勢將自走。勞師以往,亦無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復言。」數日,問至,果如翼所策。賀蘭祥討吐谷渾,翼率州兵,先鋒深入,以功增邑。尋徵拜右宮伯。 明帝雅愛文史,立麟趾學,在朝有藝業者,不限貴賤,皆聽預焉。乃至蕭撝、王褒等與卑鄙之徒同為學士。翼言於帝曰:「撝,梁之宗子,褒,梁之公卿,今與趨走同躋,恐非尚賢貴爵之義。」帝納之,詔翼定其班次,於是有等差矣。 明帝崩,翼與晉公護同受遺詔,立武帝。保定元年,徙軍司馬。三年,改封常山郡公。天和初,遷司會中大夫。三年,皇后阿史那氏至自突厥,武帝行親迎之禮,命翼總司儀制。狄人雖蹲踞無節,然咸憚翼之禮法,莫敢違犯。遭父憂去職,居喪過禮,為時輩所稱。尋有詔起令視事。武帝又以翼有人倫之鑒,皇太子及諸王等相傅以下,並委翼選置。其所擢用,皆民譽也,時論僉謂得人。遷大將軍,總中外宿衛兵事。 晉公護以帝委翼腹心,內懷猜忌,轉為小司徒,加拜柱國。雖外示崇重,實疏斥之。及誅護,帝召翼,遣往河東取護子中山公訓,仍代鎮蒲州。翼曰:「冢宰無君陵上,自取誅夷。元惡既除,餘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猶謂疏不間親。陛下不使諸王,而使臣異姓,非直物有橫議,愚臣亦所未安。」帝然之,乃遣越王盛代翼。 先是,與齊、陳二境,各修邊防,雖通聘好,而每歲交兵。然一彼一此,不能有所克獲。武帝既親萬機,將圖東討,詔邊城鎮並益儲峙,加戍卒。二國聞之,亦增修守禦。翼諫曰:「疆埸相侵,互有勝敗,徒損兵儲,非策之上者。不若解邊嚴,減兵防,繼好息人,敬待來者。彼必喜於通和,懈而無備,然後出其不意,一舉而山東可圖。」帝納之。 建德二年,出為安州總管。時大旱,溳水絕流。舊俗每逢亢旱,禱白兆山祈雨。帝先禁群祀,山廟已除。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澍雨,歲遂有年。百姓感之,聚會歌舞頌之。 四年,武帝將東伐,朝臣未有知者,遣納言盧韞前後三乘驛詣翼問策。翼贊成之。及軍出,詔翼自宛、葉趣襄城,旬日下齊一十九城。所過秋毫無犯,所部都督輒入人村,即斬以徇。由是百姓欣悅,赴者如歸。屬帝有疾,班師,翼亦旋鎮。 轉宜陽總管。以宜陽地非襟帶,請移鎮於陝。詔從之,仍除陝州刺史,總管如舊。其年,大軍復東討,翼自陝入,徑到洛陽。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開門降,〔一七〕河南九州三十鎮,一時俱下。襄城人庶等喜復見翼,並壺漿道左。除河陽總管,仍徙豫州。陳將魯天念久圍光州,聞翼到汝南,望風退散。 大象初,徵拜大司徒。詔翼巡長城,立亭鄣。西自雁門,東至碣石,創新改舊,咸得其要害。仍除幽州總管。先是,突厥屢為抄掠,居人失業。翼素有威武,兼明斥候,自是不敢犯塞,百姓安之。 及尉遲迥據相州舉兵,以書招翼。翼執其使,并書送之。時隋文帝執政,賜翼雜繒一千五百段,并珍寶服翫等。進位上柱國,封任國公,增邑通前五千戶,別食任城縣一千戶,收其租賦。翼又遣子讓通表勸進,并請入朝,許之。 隋開皇初,翼入朝,上降榻握手極歡。數日,拜太尉。或有告翼往在幽州,欲同尉遲迥。按驗,以無實見原。三年,薨於本位。加贈六州諸軍事、蒲州刺史,諡曰穆。翼性恭儉,與物無競,常以滿盈自戒,故能以功名終。子璽嗣。 璽字伯符,少有器幹。仕周,位職方中大夫,封黎陽縣公。宣帝嗣位,轉右勳曹中大夫。尋領右忠義。隋文帝受禪,加上大將軍,進爵郡公。歷汴、邵二州刺史,所歷並有恩惠。後檢校江陵總管,邵州人張願等數十人詣闕上表,請留璽。上嘉歎良久,令還邵州,父老相賀。尋歷洛、熊二州刺史,亦粗有惠政。以疾還京師,卒於家,諡曰靜。有子志本。 璽弟詮,位上儀同三司、吏部下大夫、常山公。 詮弟讓,儀同三司。 翼弟義。義字慈恭,少矜嚴,有操尚,篤志好學。大統末,以父功賜爵平昌縣伯。後改封廣都縣公。周閔帝踐阼,遷安武太守。專崇教化,不尚威刑。有郡人張善安、王叔兒爭財相訟,義曰:「太守德薄不勝所致。」於是以家財分與二人,喻而遣去。善安等各懷恥愧,移貫他州。於是風化大洽。進封建平郡公。明、武世,歷西兗、瓜、邵三州刺史。數從征伐,進位開府。 宣帝即位,政刑日亂,義上疏諫帝。時鄭譯、劉昉以恩倖當權,謂義不利於己,先惡之於帝。帝覽表色動,謂侍臣曰:「于義謗訕朝廷也。」御正大夫顏之儀進曰:「古先哲王立謗訕之木,置敢諫之鼓,猶懼不聞過。于義之言,不可罪也。」帝乃解。 及王謙構逆,隋文帝謀將於高熲,熲言義可為元帥。文帝將任之,劉昉曰:「梁睿任望素重,不可居義下。」乃以睿為元帥,義為行軍總管,將左軍,破謙將達奚惎於開遠。尋拜潼州總管,賜奴婢五百口,雜綵三千段,超拜上柱國。歲餘,以疾免歸,卒於京師。贈豫州刺史,諡曰剛。子宣道、宣敏,並知名。 宣道字元明,性謹密,不交非類。仕周,以父功,賜爵城安縣男,位小承御上士。隋文帝為丞相,引為外兵曹。及踐阼,遷內史舍人,進爵為子。父憂,水漿不入口者累日。歲餘,起令視事。免喪,拜車騎將軍,兼右衛長史,舍人如故。後遷太子左衛副率,進位上儀同。卒。 子志寧,早知名。出繼叔父宣敏。 宣敏字仲達,少沈密,有才思。年十一,詣周趙王招,命之賦詩。宣敏為詩,甚有幽貞之志。招大奇之,坐客莫不嗟賞。起家右侍上士,遷千牛備身。 隋文帝踐阼,拜奉車都尉,奉使撫慰巴、蜀。及還,上疏曰: 臣聞開磐石之宗,漢室於是惟永;建維城之固,周祚所以靈長。昔秦皇置牧守而罷諸侯,魏后昵謟邪而疏骨肉,遂使宗社移於他族,神器傳於異姓。此事之明,甚於觀火。然山川設險,非親勿居。且蜀土沃饒,人物殷阜,西通邛、僰,〔一八〕南屬荊、巫。周德之衰,茲土遂成戎首;炎政失御,此地便為禍先。是以明者防於無形,安者制其未亂,方可慶隆萬世,年逾七百。 伏惟陛下日角龍顏,膺樂推之運;參天貳地,居揖讓之期。億兆宅心,百神受職。理須樹建藩屏,封植子孫,繼周、漢之宏圖,改秦、魏之覆軌。抑近習之權勢,崇公族之本枝。但三蜀、二齊,古稱天險,分王戚屬,今正其時。若使利建合宜,封樹得所,則巨猾息其非望,奸臣杜其邪謀。盛業洪基,同天地之長久;英聲茂實,齊日月之照臨。臣雖學謝多聞,然情深體國,輒申管見,戰灼惟深。 帝省表嘉之,謂高熲曰:「于氏世有人焉。」竟納其言,遣蜀王秀鎮於蜀。 宣敏常以盛滿之誡,昔賢所重,每懷靜退,著述志賦以見志焉。未幾,卒官,年二十九。 義弟禮,上大將軍、〔一九〕趙州刺史、安平郡公。 禮弟智,初為開府,以受宣帝密旨,告齊王憲反,遂封齊國公。尋拜柱國,位大司空。 智弟紹,上開府、綏州刺史、華陽郡公。 紹弟弼,上儀同、平恩縣公。 弼弟蘭,上儀同、襄陽縣開國公。 蘭弟曠,上儀同。贈恒州刺史。 論曰:魏氏平定中原,于栗磾有武功於三世,〔二0〕兼以虛己下物,罰不濫加,斯亦諸將所稀矣。洛拔任參內外,以功名自終。烈氣概沈遠,受任艱危之際,有柱石之質,殆禦侮之臣乎!忠以梗朴見親,乘非其據,遂擅威權,生殺自己。苟非女主之世,何以全其門族?不至誅滅,抑其幸也。謹負佐時之略,逢興運之期,為大廈之棟梁,擬巨川之舟烜。卒以耆年碩德,譽高望重,禮備上庠,功歌司樂。而常以滿盈為誡,覆折是憂,不有君子,何以能國。翼既功臣之子,地則姻親,荷累葉之恩,兼文武之寄,理同休戚,與存與亡。加以總戎馬之權,受扞城之託,智能足以衛難,勢力足以勤王。曾無釋位之心,但務隨時之義。弘名節以高貴,豈所望於斯人!仲文博涉,以英略自許,尉迥之亂,遂立功名。自茲厥後,屢當推轂。遼東之役,實喪師徒。斯乃大樹將顛,蓋非一繩之罪也。義運屬時來,宣其力用,崇基弗墜,析薪克荷,盛矣! 校勘記 〔一〕構橋於冶阪諸本「冶」作「野」,魏書卷三一于栗磾傳作「冶」。按冶阪在孟津河北,見水經注卷五河水注,今據改。 〔二〕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尚書令侍中按上文云「解侍中」,下文又云止為侍中,前後抵牾,疑下「侍中」二字衍,或更有脫文。 〔三〕勁弟天恩魏書于栗磾傳無天恩事跡。按北史以天恩為于勁弟,則當為孝文、宣武時人。其四世孫為于謹,據謹傳,謹死於周武帝天和三年,年七十六,則當生於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與天恩幾乎同時,疑無是理。周書卷一五于謹傳不言其為于栗磾子孫,北史當是據于氏家傳,疑非事實。 〔四〕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將周書于謹傳「平原」作「平涼」,未知孰是。又周書無「都」字。按「郡將」不是正式官稱,「郡都將」無此官名,疑當作「高平鎮都將」,高平本是北魏重鎮。 〔五〕茂平縣伯周書「茂」作「茌」,疑是。「茌平」見魏志齊州東平原郡及濟州平原郡。「茂平」不見地志。 〔六〕小名巨引周書及通志卷一五六于謹傳「引」作「彌」,疑是。 〔七〕正光四年行臺廣陽王元深北伐按本書卷四魏孝明紀、魏書卷九肅宗紀,元深與李崇等出師鎮壓破六韓拔陵起義軍,在正光五年五月,疑此作「四年」誤。 〔八〕悉收也列河之眾諸本「收」上有「破」字。周書無「破」字,「收」下有「得」字。通志無「破」字,亦無「得」字。按上文言也列河是為破六韓拔陵所「破」,此處「破」字衍,今據通志刪。 〔九〕孝昌元年又隨廣陽王征鮮于脩禮軍次白牛邏會章武王為脩禮所害諸本「白」下衍「斗」字,據周書刪。本書卷四孝明紀(孝昌二年九月)、卷一八章武王融傳、卷一六廣陽王深傳並作「白牛邏」。「斗」乃涉「牛」形似而衍。又孝明紀繫此事於孝昌二年,此作「元年」,疑誤。又章武王融死時,義軍領袖已是葛榮,此作脩禮,誤。 〔一0〕會有敕追謹為閤內大都督諸本「閤」作「關」。按此時宇文泰正為關西大都督,不容同時更有關內大都督。「關」乃「閤」之訛。閤內都督為魏孝武帝所置,見魏書卷八0斛斯椿傳。侯莫陳順、楊寬、竇熾、趙剛等人皆曾為此職。閤內都督,職任禁衛,于謹時在關中,故「敕追」到洛陽赴任。若是任為關內大都督,則于謹本在關中,何須「敕追」?今改「關」為「閤」。(參考周書卷一五校記第二八條。) 〔一一〕時總管趙文表與顗素不協按本書卷六九趙文表傳,文表時為吳州總管,「時」下應有「吳州」二字。 〔一二〕起家為趙王屬安固太守隋書卷六0于仲文傳「屬」下有「尋遷」二字,通志卷一六一于仲文傳有「累遷」二字。按無二字,則似仲文起家即為安固太守,非是。疑此脫。 〔一三〕拜柱國屬文帝受禪不行隋書「柱國」下有「河南道大行臺」六字。按無此六字,則「不行」無所指。疑此脫。 〔一四〕拜行軍元帥統十二總管以擊胡諸本「二」下有「州」字,隋書無。按行軍元帥所統當為行軍總管,「州」字衍文,今據刪。 〔一五〕至護軍州北隋書、通志「州」作「川」,疑是。 〔一六〕煬帝即位遷右翊衛大將軍諸本「右」作「左」,隋書作「右」。按本書卷一二隋煬帝紀,大業元年,以宇文述為左衛大將軍,于仲文為右衛大將軍。據隋書百官志,大業三年,左右衛改為左右翊衛。此作「翊衛」,乃史官用後改官名。宇文述既為左,則于仲文當為右,今據改。 〔一七〕獨孤永業開門降諸本「永」訛「承」,據周書卷三0、通志卷一五六于翼傳改。獨孤永業傳見本書卷五三。 〔一八〕西通邛僰諸本「邛」訛「卬」,據隋書卷三九于義傳改。 〔一九〕義弟禮上大將軍諸本脫「大」字,據周書卷一五于謹傳補。上大將軍,周建德四年始置,見本書卷一0周武帝紀。當時無「上將軍」官名。 〔二0〕魏氏平定中原于栗磾有武功於三世諸本「原」下有「之後」二字。按魏書卷三一史臣論云:「魏定中原,于栗磾有武功於三世。」三世指道武、明元、太武,于栗磾歷仕三帝,並有戰功,故云。並非在此之後。「之後」二字衍文,今據刪。